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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隔了两天,薛绰华又不请自来,这次她学乖了,隔着门好声好气哄着乌兰,让她将如妃娘娘请出来,乌兰听着她故意装出温柔的语气,只想发笑,想来方夫人是在皇上那里吃了闭门羹,才相信昔时宫真不是什么人都能来去自如的地方。
这里头的故事,所知的不过寥寥数人,皇上又如何会对薛绰华言明,不过是她一大早在御书房里头聒噪个没完没了,吵得心烦意乱,索性将先帝的圣谕请出,黄绸黑字玉玺加印,让她看个清楚,薛绰华自然而然地闭了嘴。
“娘娘,方夫人还在外头候着。”乌兰及时提醒了一句,这都快一个时辰了,娘娘沉得住气,没想到方夫人也沉得住气。
“她有没有说,为什么从边关赶回来?”汝月追问道。
“方夫人说如妃娘娘想要知道的话,可以去宫门边听她细细说来。”乌兰又叹了口气道,“婢子真心觉得方夫人与新皇后还有方大人不是那一丘之貉。”
汝月在乌兰的额头重重一点,笑着道:“胆子真是大了,一丘之貉的词儿都敢用在皇后娘娘身上。”
“婢子是没亲眼见到她晋封的皇后,婢子心里头的那个皇后还是住在丹凤宫时的那一位,还来不及转变过来呢。”乌兰跟着小吐舌尖道,“再说了,这里不是只有婢子和娘娘两个人,也不怕那隔墙有耳,难不成娘娘还去揭发了婢子说错话。”
“也罢也罢,她那样急性子的人能等这样长久,不如我去会一会她,进门就不必要,隔着门说两句话,应该还算妥善。”汝月走得很快,“你不用跟过来了。”
薛绰华果然还在门那边候着,耳朵真尖,汝月才走近一些,已经朗声说道:“我便知道你不会这般狠心的。”
“方夫人这样急着回到帝京,不知道是有何打算?”汝月开门见山地先问开了心头的疑惑。
“你真是狠心,都不先问问我这两日是如何过的,被皇上好一顿责骂。”薛绰华幽幽地叹了口气,等了会儿,也不见汝月催促她,讪讪笑道,“若非大殿下从边关军中临阵脱逃,将军如何会让我连夜快马一路赶回帝京来抓人。”
汝月倒是诧异,原来方夫人回来是为了这一重,却是她原先根本没有想到的,皇上为了磨练大殿下的性子品行,才将当时唯一的独子交付给了最为信得过的方佑天将军,没想到,大殿下居然会临阵脱逃,连她这样的女眷都知道,军中逃兵,那是重罪,王子犯法与民同罪,要是方夫人抓住了大殿下不知该如何处置了:“那么方夫人可寻得大殿下?”
“我算来算去,他既然在军中吃不得劳苦,必然会回帝京,一路快马不停,急忙赶回,谁知道却扑了个空,他根本就没有回宫,难道是我失算了?”薛绰华又叹了口气道,“弄丢了大殿下,我们俩口子委实不能向皇上有所交代,更何况是逃兵之责。”
“不知方夫人追赶大殿下之时,时值大殿下失踪了多少时候?”汝月想一想,才开口问道。
“还能有多久,最多不过四五个时辰,大殿下是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等天亮以后,一点卯,自然就知道人不见了,大军安好,城门未破,一个大男人总不会无缘无故的不见了,更何况,他平日里的坐骑都跟着一起失了踪。”薛绰华不禁咬了咬牙道,“皇上这样的人物,怎么会生出大殿下这般胆小的儿子,平日里每逢上阵,都是能躲则躲,能避则避,在军中一年来,毫无建树,没半分战功,大军交战,居然从未受过伤,也未与敌军正面交锋过,你问得这般仔细,是不是想到了其中的破绽。”
汝月轻声唔了一声:“我是想差得时间不短,你一旦发现必然是快马加鞭一路追赶,风餐露宿都不敢耽误时间,可是大殿下向来在宫里头是锦衣玉食惯了的,他好不容易脱离了军队,那么一路上就无需这般催命一样地赶路,那么,方夫人就不是没有追到他,而是匆忙之间已经跑到了他的前头,比他早到了帝京。”
门外,半晌没有声音,汝月还以为薛绰华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了,才听到她朗声地喊道:“是,是,你说得很是,我怎么没有想到,他定然是走走停停,我一路都是在马背上头啃的干粮,这个死小子,虽然身边没有带着多少银钱,不过他若是随手将那束发的簪子,剑上的穗子送进当铺,也够他吃喝一阵了。”
“方夫人回来几天了?”汝月不紧不慢的问道。
“四五天了。”薛绰华掰指头算来,“我先去城门关照一声,算来他边走边停,也就这一两天该到帝京了,截住了就直接送到他的皇上老子那里去,我们俩口子再伺候不起了,回头我再来同你说话,你别又让我好等一场,这门里头也没有什么好风光,都想不明白,你如何能够住了七八个月都不出来的。”薛绰华的声音渐渐远去了。
汝月的嘴边吣了一丝笑意,既然方夫人回来的原因有了结果,那么她暂时可以将方夫人拨到另一边,用乌兰的话来说,至少不是那一丘之貉了。
薛绰华每天都来找汝月聊家常,多半是她说些边关的风土人情,汝月静静听着,终于有一天,她说起在边关遇到陈明楚的前因后果:“将军说是多年前,见过此人一面,将军的有眼力劲,千军万马中,辨识都不会出错的,只是奇怪他为何要改了姓氏,也不姓张姓李,偏偏要选了那个皇甫的姓氏。”
“怎么,皇甫的姓氏有何不妥?”汝月听出其中蹊跷。
“你便不知,十多年前那场宫闱之乱,犯上作乱之人正是皇甫一族,我还以为这个姓氏在皇上坐稳了江山之后,已经被牵连诛杀得差不多,没想到在边关骤然遇上的故人,说出的却是这个忌讳,当时将军总觉得心头隐隐不安,然而那位先生的人品谈吐,我也见过两次,自有不凡之处,将军虽然嘴上没有明说,心里头却是将其当做姐夫一般尊重的。”薛绰华还真是什么都不隐瞒,一股脑儿倒豆子似的都说了,“后来,他想一想,你尚在宫中,如果可能,不如将人送到你面前来,辨识一番,就算是那人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只要确实是你生父,也算是了了你的一件心事,于是将此事夹带在军报中送到了皇上面前,皇上那时候待你很好,自然也会替你上心的。”
汝月在心里整理一番,才将后面的事情原原本本的也都告诉了薛绰华,这事儿,她眼睛见着的是一小半,还有一多半,才能靠着猜想,不过有皇甫冬那个孩子的话,再加上父亲想起了过往的记忆,算是八九不离十了。
“你说,你说我公公派人追杀这位皇甫先生?”薛绰华显然是呆了一下,“夺女之恨,隔了这样久,居然还这般苦大仇深的,老爷子还真是放不下,虽说大姐是走得早,不是还留下两个这般如花似玉的外孙女,老爷子又将桦月,就是如今的皇后娘娘都转了籍,改了姓,外孙女变成亲孙女,如何就不能原谅自己的女婿。”
汝月心里头想得却是另外一番事儿,陈明楚,皇甫先生,到底哪个身份才是父亲的真实背景,薛绰华再说的大大咧咧,皇甫这个姓氏与那场宫闱之乱有所牵连,却是件要命的大事,从父亲来到帝京之后,无论是桦月还是自己,去一一父女相见,都是再皇上的安排之下,接待父亲的那家古玩店也都是皇上的眼线,那么皇上对皇甫这个姓氏应该格外敏感才是。
为什么皇上从未在她的面前提起过只字片语?
汝月越想越心惊,然而扳指一算,时间上头来算,是父母亲先从方府私奔,才有了几年后的那场宫闱之乱,即便父亲真的是那一族之后,那么必然没有参与过那场再惨烈不过的争斗,算不得有直接的大罪。
“不知,那场宫闱之乱后,皇甫一族被处以什么刑律?”汝月这一次问得真是小心翼翼。
“诛三族,期间我公公还有些所谓的忠臣良子联名上书,说是此等大罪,该当连诛九族,皇上却将那些上书都给压制下去,你也知道,我那小姑如萱死在这场混乱之中,我公公是一心要报仇,皇上说的是小姑临死前说,不愿意再多生杀孽,否则冤冤相报何时了,实则混乱平息之后,皇甫姓氏正三族所剩下的人口已经微乎其微,皇上算是将杀戮减低到最少的地步。”薛绰华说完这些,长嘘一口气道,“打从这一回,我就觉得当今的皇上实则是个明君,便是我表姐当年入宫之时,我也当着面同表姐这样说的,却没想到明君也未必能够做个好丈夫,皇上那时候心里头满满当当还装的都是方如萱,将那在表姐之后入宫的柳贵妃,捧得云高深处,只因为那张脸孔的娇俏有四五分像方如萱,与我那苦命的表姐,做了一对情非得已的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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