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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永浑身止不住地颤栗着,终于敢在奕洛瑰倾身相与的时刻,放任自己的眼神变得涣散而空洞——对,他是还活着——这一刻压在他身上的不再是沉重的土石,也不再是无边无际的噩梦,而是实实在在的血肉之躯,这样被火烫的暖意包裹着,尽管闭上眼仍是黑暗窒息,却总归不再是濒死的绝望了。
在经历过生死一线之后,他总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够真实,就好像自己的魂魄还未归窍,极渴望由一股强势的力量来介入,使自己获得救赎——就好像此刻……他清楚知道眼前这个人对自己的欲望,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从他身上汲取温暖。
纠纠缠缠的吻卷起了情欲如潮,迅速将二人淹没,这时奕洛瑰剥去身下人洁净单薄的衣裳,却被随之曝露而出的满身青紫瘀伤吓住,一时竟撑起身子远离了安永,瞠视着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问:“疼不疼?”
疼,怎么会不疼,安永在心中回答,嘴上却没有说话,只抬起身将奕洛瑰搂住,附在他颈侧央求,声音低得几不可闻:“至少证明我还活着……”
这一刻他是他的救命稻草、溺水浮木,是最不合情理却又最合情合理的发泄对象——可以这样不计后果地,用劫后余生的放纵来证明他还活着。原来躺在逐渐冰凉的尸堆里,才发现自己是那么渴望温暖的血与肉——他不过是一个渺小、卑微、丑陋、自私的懦夫罢了……
他在做一件错事。
安永自甘堕落地闭紧了双眼,怕看到躺在自己身旁得意洋洋的人。阔别经年的欲望太过凶猛,将他原本就已受累的四肢百骸又碾了一遍,结果旧痕新伤一并发作,如今浑身上下尚能被他灵活控制的,就只剩下一双眼皮了。
奕洛瑰却是兴味盎然地端详着枕边人,越见他别扭眼底的笑意就越浓,半晌后才悠然对安永道:“过几天随我一同回京吧。”
安永怵然一惊,这时候终于睁开眼,期期艾艾地拒绝:“微臣使命还未完成,不能回去。”
奕洛瑰顿时不悦地皱起眉,嗤笑了一声:“州城已被毁损成这样,你还惦记着治水呢?”
“正因为受损,才更要治水。”安永嗫嚅着,咬着牙想远离奕洛瑰,被褥下却正是个骑虎难下的姿势,让他对自己前一刻的堕落后悔莫及。
奕洛瑰察觉到身边人的不安,却偏要兴致勃勃地搂紧他,不依不饶地问:“你倒给我说说,什么水这么难治?”
在这样尴尬的情势下一本正经地探讨治水话题,让安永深深觉得他这一回是自作孽不可活,偏偏此刻同床共枕授人以柄,哪有脸皮立刻翻脸不认账,索性就用最刻板的公务话来打发奕洛瑰的纠缠:“赣州城直临赣江,城墙根常年受江水冲蚀,每每使洪水倒灌,微臣还没想出一个防洪固基的好办法。”
“这有什么难,在城下砌一圈石甃不就行了。”奕洛瑰信口道。
一旦涉及到专业,安永不免严肃起来,即使此刻气氛暧昧,他也仍然很认真地反驳:“行不通,赣州城北角中分赣江,江水的冲击力非同小可,砖石最多也只能抵挡一时,终非长久之计。”
这话不禁使得奕洛瑰也认真思索起来,他支颐望着安永,片刻后突然开口道:“如果当真连石甃也抵挡不住,那就把铁熔成水,浇在石甃的缝隙里,这样筑成的城基,我就不信还能被江水撼动。”
奕洛瑰的异想天开让安永很是吃惊,他不自觉地摇了摇头,想否定他的提议:“不行,这样万一以后要改扩建的时候,会很麻烦。”
“如果能够一劳永逸,为什么还要想着改扩建?”奕洛瑰不以为然地反驳。
安永一怔,仔细想想也对——即便是用混凝土浇筑,改扩建时也会存在同样的问题,就目前的条件所限,的确也没有更好的方案了。
于是奕洛瑰无意之间的信口开河,竟真为安永解决了一个技术难题。
回京
人总是一时忘情,才会让后续的麻烦接踵而来。
当晚奕洛瑰离开之后,玉幺便脸色不善地闪进内室,伸出脚去踢了踢安永的膝盖,盯着他语带威胁道:“别想赖,动静那么大,老子都听见了!你倒是说说,既然没动心,为什么和他做?”
安永尴尬地望着玉幺,欲言又止,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冒出一句:“这方面,你比我懂得多……”
“呃?你说什么?”玉幺没料到安永会反将自己一军,一时竟愣住。
“我是说……我本来也没那个心思,可是一时冲动……就做了,”安永眉头皱得死紧,无可奈何地对玉幺道,“这一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和他相处,说实话有点后悔。你过去有没有遇上过这类情况?都是怎么处理的?”
玉幺怔忡地眨着眼,停顿了几秒钟,忽然指着安永放肆地大笑了三声:“哈哈哈,我懂了,敢情你是拿那个皇帝做了慰安夫?真有你的!”
她的态度让安永有点着恼,忍不住皱起眉瞪了她一眼。玉幺这才收敛了几分,幸灾乐祸地给安永出主意:“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呗,这都不会?”
安永听罢玉幺的话,一脸为难地看着她,神色极复杂:“我从没那么做过,你让我再想想。”
“做就做了,有什么好想的,怂包!”玉幺攀在安永身上,指着自己忿然道,“喂,我也不要你负责啊,不要你负责!”
“唉,我已经够乱了,你别火上浇油……”安永被她一闹更加头疼,郁闷地侧身躲开她。
“哼,又和我打马虎眼是不是?”玉幺乜斜起双眼,附在安永耳边,语气却忽然变得认真起来,“这种事,不怕天不怕地,就怕玩不起。最要命的是那个人还是皇帝,你惹了他,今后还想怎么躲?”
安永闻言一怔,而后沉默了许久,却只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事是我走错了一步,今后……也只能得过且过了……”
玉幺在灯下目光闪烁地望着他,撇了撇嘴角不再说话。
在处理感情纠葛这方面,安永一向很信服经验丰富的玉幺,于是纠结到第二天,他到底还是不自觉地采纳了玉幺的三“不”方针,有意无意地敷衍起奕洛瑰来。奕洛瑰自然能够察觉到安永的疏远,然而他根本来不及追究缘由,便已在京中的三催四请下班师回朝。
安永一行则留在百废待兴的赣州城中,为治水又足足盘桓了一年,这才在神麚七年八月启程返回了新丰。
安永原本以为,如何应付尉迟奕洛瑰会是自己回京后最大的难题,却不料暌违两年之后,首先登门找上自己的,竟是崔氏一族中的长辈。一向喜欢充当狗头军师的玉幺这一次竟没插手,因为族中长辈过问的事非同小可,正是永安公子悬置已久的婚事。
“你要是实在坚持不住,就把我给娶了吧!”玉幺笑嘻嘻地看着焦头烂额的安永,向他毛遂自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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