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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颐叫哥哥在外面等自己,自领了海兰进入轻舟庵中,想打听得公主在哪处十分便当,庵中老尼见念颐和海兰主仆二人衣着皆不俗,心中便有计较,差遣一*岁的小尼姑带二人前往嘉娴公主歇脚的僻静小院。
嘉娴公主此番出宫并不曾大张旗鼓,所以山上香客虽不是如云如织,倒也不在少数,念颐心想老尼姑这么痛快带她们前去,想来是公主事先有过交待。认真思及公主,她才发现自己也不曾见过公主几回,深交更是谈不上,印象最为深刻还是那一回嘉娴公主与须清和的表妹在一处时他们几人碰上。
原来都已经过去这样久,是上一个季节的事了。
见到公主的时候念颐吃了一惊,嘉娴公主果真不一般,她竟然换下了公主的华服,改而穿着寻常书童的粗陋服饰,头上罩着帽儿,两眼带笑,甫一见着她就亲热地连声唤“念颐妹妹”,嗓音温柔,十分讨人喜欢。
公主身边随行的宫人显然是受过她的嘱咐,眸中含着隐忧,却都不置一词,眼睁睁看着公主随顾家念颐而去。
出了小院,嘉娴公主扶了扶头上小帽道:“念颐妹妹,你不会认为我唐突罢?毕竟如今不提倡我这样姑娘家眼巴巴追着男人的,”她掩嘴而笑,“幸而是皇后娘娘心疼我年幼丧母,一直以来疼惜顾念我——不过我也是求了许久才叫娘娘软下心肠呢,自然了,也多亏得念颐妹妹你鼎力相助。”
念颐摆手说没什么,想到自己亦是打小就没有亲娘在身边,心中十分触动。
见庵中没有闲杂外男,便将帷帽的纱幕往上掀起盖在帽檐上,嘉娴公主偏头近距离看清她容貌,突然道:“你生得真是一副俊模样,我原还道太子哥哥这一生除了先皇嫂便不会再娶了,哪里料到,如今便有了你!”
念颐擦了擦额角的汗液,即使走在阴凉的抄手走廊里她依然热得不行,想回公主说其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公主竟然大大剌剌开口道:“念颐妹妹,你上一回不是同我九哥哥在一起的么,我还以为你们是那样那样的关系呢……”
这位公主是个自来熟,且她不知是不是真的天真,哪壶不开提哪壶,念颐不愿意多提自己和须清和的事,抿唇笑道:“只是恰巧在路上遇见罢了,上一回似乎也这般解释过?你们不信,我有什么法子。”
嘉娴公主听罢,猜疑的心落回了实处,笑语嫣然道:“得你这样一句话我便心安了!太子哥哥自没了先头的皇嫂便整日失张失致的,皇后娘娘间或都要说他不成体统,何况是父皇了,唉,我同你说,念颐你确实与陆氏有几分想象,见仁见智,别人都说太子哥哥是因此才属意于你,我却觉得不是。”
她等着顾念颐追问为什么,谁知她却没有,两眼木蹬蹬也似看着脚下的路,别是热傻了吧?把她一推,“想什么心事呢,我说的话你听见么,我觉得太子哥哥很喜欢你!”
念颐敷衍地“哦”了一句,领着公主快步出了轻舟庵,海兰在后面心里犯嘀咕,不晓得公主的话是真是假,她也迷惘,有时想想,假若太子当真把她们姑娘放在心中,那么承淮王殿下的真心抑或假意就没那么重要了。
念颐喊了声“哥哥”,快步过去,拿眼神示意身后书童装扮的嘉娴公主,再大胆的姑娘在心上人面前也是羞怯的,她迈着小步停在他们身边,耳廓都是红的。
到这会儿二人之外都是多余的第三者,念颐摸了摸鼻子,找借口说自己要和海兰去莲台,方要走,顾之洲忽地拽住了她的手腕,她仰面不解地望住他,澄澈的眼睛黑白分明。
顾之洲目光一荡,神色十分怜爱,亲手放下了她帷帽的罩纱,矮身贴耳嘱咐道:“山中恐有歹人,不要走远,玩尽兴了便回来这里。”
念颐拉了拉眼前雾一样的纱幕,颔首表示自己听见了,便不再看他们,和海兰两个一径往树林里走。
她倒也不是真要去莲台赏莲,大夏日的,还是林子里最凉爽了,连焦躁的风经了树木的百转千回都变得幽静阴凉。念颐一路走一路采花,想要编一只美美的花环出来,不留意间回身看海兰,海兰的表情竟是满满的欲语还休。
“什么事,你要小解么?”念颐有些发愁,绕了一半的花环直接就抛开了,指着路边树木茂密的所在鬼祟道:“你快些过去,我在这里看着,管情一只苍蝇也不叫它飞进来。”
海兰面上涨了涨,“姑娘想到哪里去了——”
知道不说不行,只好道:“方才姑娘和六爷说话的时候,嘉娴公主与我咬耳朵,她说…太子殿下思慕你,今日一道儿来了此处……”
“他会思慕我?”念颐不以为意地翻了翻眼睛,俯身又把那花环捡起来摆弄,帷帽也不戴了,换做花环圈在额上,手比兰花露出娇俏的姿态,笑对海兰道:“你瞧我可像花仙子,我若果真是,才相信他所谓思慕。”
正说着,念颐鼻端却因风而飘过一缕暗雅的松柏气息,她闭口不言,倏地环顾左右,海兰还以为这是在找太子殿下,不禁道:“姑娘现今也真是,心口不一得越发厉害了。”
念颐没心思解释,自己却知道是谁来了,是谁此时此刻亦在这座林子里。
纵然视野里不能触及,嗅觉却最是诚实。
茫茫张望间,她身后一棵樟树上不知为何猝然吐出十数条红艳艳的蛇信子,“嘶嘶嘶”的冰冷蛇音直逼进骨头里,念颐背脊一凉,钝钝地转过身去看——
樟树上盘踞了十几条吐着蛇信的毒蛇,黄而怨毒的蛇眼锁定了她,蛇身曲折拱着,交相缠绕,看得人鸡皮疙瘩直起。
念颐捂嘴压抑住惊呼,她身后海兰也是呆得不会动了,错有错着,此时一动不如一静,蛇仿似也在观察她们,并不曾立时发起攻击,尽管它们曲起身子已然是作出了随时攻击的姿势。
风也仿佛停止了,树叶颤了颤,草虫纷飞四去。须清和倚在轮椅上,透过花木的间隙望见念颐身后的身后,数名贤妃的人潜伏在草丛间。
蛇必定出自他们之手。
是以,贤妃便这样迫不及待,想以此逼他就范么?
念颐腿肚子都吓得抽筋,额上冷汗沁沁,人与蛇的对峙远比人与人凶险万分。就在神经将绷断的前一息,她听见一个熟悉的男声唤了自己的名字,他叫她千万不要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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