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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定了主意,第二天一早就带着一百多人来到卫州驿馆与刘知远做了交割。他眼看着刘知远带人回河东去了,自己才来到楼上去见李从厚。李从厚根本不认识他,见一个陌生人进来,疑惑地问道:“你是何人?怎的不曾见过。”
王弘贽笑笑道:“卫州刺史王弘贽前来拜见陛下。”
这一声称呼,使李从厚顿时紧张起来,苦笑一声说道:“我已为阶下之囚,怎敢僭越?潞王已经登基,太后已经传来懿旨,贬我为鄂王了,你难道不知?”
“陛下不是阶下囚,末将仍是陛下的臣子。”
李从厚闻听,心里感到一丝愉悦,问道:“刘知远呢?他在哪里?这个混蛋每日让我吃这个,你看,这是人吃的东西吗?”
李从厚把桌上的食物端给他看,盘子里竟是些又黑又硬的玉茭饼。王弘贽笑笑说:“寻常百姓有这个吃也就不错了,可陛下是谁?即使不做皇上了还是堂堂王爷呢,怎咽得下?这也太不像话了。不过也别怪刘将军,他没有银子,再说卫州地方穷,也没有多少好吃的。”
“他人呢?”
“已经回河东了,以后就由末将侍候殿下了。”
“是皇上的意思?”
“不是的,是驸马爷的钧令。”
王弘贽这句话勾起了李从厚对石敬瑭的不满,他鼻子哼了一声道:“想不到他如此心狠手辣,五十条性命呀,竟让他全部杀了。如此草菅人命,太过分了。若是回到洛阳,一定禀告当今皇上,让皇上问他的罪。”
王弘贽摇摇头,不做回答。李从厚忽然想起什么,问道:“皇上还没有旨意吗?我到底是回京城还是去魏州?”
“末将不知。”
李从厚叹口气道:“事到如今也只有听天由命了。看来皇上肯定不会放过我的。我杀了他儿子,又杀了不少凤翔将领的家眷,即使皇上想饶我,那些将领也不肯放过我。可老天知道,那些事不是我做的,是朱弘昭背着我干的,与我无关呀。”
王弘贽看着这个倒霉皇帝,脸上出现了一丝阴笑。突然一转身,看到案头上放着一个明黄色的锦缎盒子,他料定是皇上的印玺,好奇地随手把盒子打开,秦朝宰相李斯所手书八个鸟形文字霍然出现在眼前,“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他断定正是那方传国玉玺。他漫不经心地把盒子重新盖好,眉头一皱,心生一计,说道:“陛下可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写成辩折,末将愿亲去京城呈给皇上,想必皇上会给那些将领们说清楚的。”
“实不相瞒,我早已经写好,就是没人肯去跑腿。将军若能代为呈给皇上,小王将感激不尽。”说着,李从厚从枕头底下拿出那道辩折,交给王弘贽。王弘贽接过一看,竟有好几张,他仔细地读着,觉得有点遗折的感觉。王弘贽不觉心中暗笑起来,恶狠狠地想道:“合该着你死,怪不得我了。”他收起辩折道:“陛下放心,明日末将就去京城,一定会当面呈给皇上的。”
“谢谢王将军,若此次能平安度过,小王一定会酬谢将军。”
“不必客气。”
王弘贽眼珠子轱辘辘转了几转,一个周密的计划形成。于是他陪着小心道:“陛下的午膳就将就点吧,晚上末将置办了一些酒肉饭菜送来,供陛下慢慢享用,末将明日就去京城,就不能陪陛下了。”
“好,不要误了大事。”
王弘贽果然守信,还不到天黑,就派了一个亲军送来许多好吃好喝的。李从厚好几天没有吃到像样的饭菜了,肚里的馋虫被勾了出来,那亲军把饭菜摆了一炕桌,又斟了一觞酒,秉承王弘贽的意思,当着李从厚的面,自己先喝了一觞,又把桌上的菜逐一吃了一口,然后放下碗筷道:“王大人说了,让陛下慢慢用。”说完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李从厚心里直夸王弘贽懂规矩,很是高兴,便坐在炕桌边自斟自饮起来。忽然一阵风把窗子吹开,料峭寒意向他袭来,他忙站起身想把窗子关上,忽见窗外不远处的山坡上开放着一簇簇五颜六色的报春山花,在夕阳的照耀下,随风摇曳,煞是好看,便禁不住出神地观赏起来。少顷,便听远处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闷雷,雷声过后,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此情此景,着实让人伤感,不免动了诗兴,趁着几分醉意,挥笔在墙上书就了一首诗,诗曰:
正是春花竟放时,忽掀骤雨催弱枝。
霜风凛冽刚熬过,料峭春寒又相逼。
多难频灾魂不灭,落英残萼志不移。
情深留得香如故,长遗人间谁不知。
题罢,李从厚端详良久,反复吟诵了几遍,心里甚感欣慰,又端起酒狂饮起来,不一会儿就喝得酩酊大醉。
却说王弘贽回到内衙后,忙把自己的儿子王峦叫来,商议除掉李从厚的事情。起初王峦不敢干,怕皇上怪罪下来,后听父亲一番分析,也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王弘贽又把李从厚所写的那份辩折让他看了,的确像道遗折,父子俩会心地奸笑起来。
“我估摸着他已经醉倒在炕上了,送去的酒里少许加了些药,一时半刻醒不来,我们今夜就动手,把他……”说到这里,王弘贽做了个用绳子勒的动作,“然后再吊起来,伪装自缢。”
“若认定他是自缢,那我们还有什么功劳,岂不白伤了他的性命?”
“嘿嘿嘿,你放心?皇上心里有数。你想,他正在等皇上的旨意,这个时候他岂肯自杀?皇上能看不出这一点?把他这道折子连同他随身带来的传国玉玺一并呈与皇上,皇上心里会明白的。皇上虽然登了基,可手里没有传国玺,这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只要我们把那宝贝交给皇上,就凭这一点,咱就是大功一件。”
“父亲能确定他带的是真玉玺吗?”
“我敢确定,他就放在案头上,我偷着看了看,刘知远这个笨蛋,他压根不知道这东西的贵重,任它在那里摆放着,竟不知那是何物,这次该我们发达了。”
王峦听父亲这一番描述,心里顿时激动起来,攥着拳头道:“好,就听父亲的,今夜我们就动手。”
二人又密谋了半天,定下了动手的时辰。
是夜,夜黑风高,三更刚过,王弘贽父子二人,一身夜行打扮,趁着夜色悄然出了门,一不骑马,二不乘轿,消失在夜色中。他们来到卫州驿馆的后墙,王峦一发力,飞身上墙,王弘贽也不示弱,紧跟上去。父子二人蹑手蹑脚地上了楼,竟没有惊醒楼下的侍卫们。他们来到李从厚所住的客房,王峦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把门拨开,父子二人急速闪进去,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李从厚正在呼呼大睡,王峦从怀里掏出一条绳索,一不做,二不休,父子俩将绳索套在李从厚脖子上,二人一用力,可怜刚做了三个多月皇上的李从厚,尚在梦中便一命呜呼了。二人又解下李从厚的腰带,挽成一个套,把李从厚吊在房梁上,伪装成自缢的现场。
办完这一切后,父子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出了门。
第二天清晨,王弘贽就得到侍卫的急报,说废帝李从厚自缢身亡,王弘贽装作十分惊慌的样子来到驿馆,发现墙上李从厚昨日所题的那首诗,看罢不禁喜上眉梢,认定那是首反诗,他急忙把那首诗抄录下来,对那些侍卫道:“要把这里严密封锁起来,任何人不许动,本官将火速奏明皇上,等待皇上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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