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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骤然一凛,我屏住呼吸,用力收紧了掩在薄被下的十指,极力克制着自己想要挥手一掌甩上肆意凑至近前的那张脸的冲动。
直待那令人惊悸的气息去的远了,门帘掀动声响后好一会,我方蓦然睁开双眼,抬手用力狠狠擦了擦自己那已僵得发麻的耳朵。
这贺娄伽晟的态度真是让人越加困惑不明。如果说,当日面对湛璟瑄时,他所做的那些暧昧举动不过是刻意为之。那么到了此刻,他这样的轻佻之举又是为的什么?还有这座大帐,怎么看也都不是俘虏应待的地方……
分明几次可以轻易致自己一死却每每放过,而转眼却又不惜耗尽隐于城中的人力只为来刺杀自己……对于这个人,我是真的看不透半分。而这,也正是自己对他
始终抱有芥蒂与戒备的原由吧?
对于那种心机深沉、让人难以琢磨的人,我一向的原则便是避之不及。而这贺娄伽晟,可说是其中最难测的一种人。那样一双深邃而窥不见底的锐眸,不要说从中看出什么,便是让人连仔细去分辨的心思都提不起半分。
对于这样的人,自然是能避多远就多远、永无交集才是最好。可偏偏,有些人你便越是想避越是无法避开。
想到他最后留下的那句话,我不禁咬了咬牙,摇头苦笑一声……自己与他之间的旧日余账要仔细计较起来,还真是有得算了。
“呼……”长长吁了口气,我静了静思绪,让自己心神放松一些。
既然已是避无可避,自己也只有迎面而对。现在深处敌营,周遭的一切都还尚不清楚,眼下可做的也唯有静观其变了。但不论怎样,我都会尽我所能的设法离开这里,与湛璟瑄他一同离开……
80
80、北夷大营
于北夷大营一待数日,果真一直未再见过贺娄伽晟。倒是贺娄罗贞每日在我早晚用药时都会过来看望,伤处几次换药也都是她亲自动手的。我也方知,昏迷时自己的伤也是由她上药包扎的。
贺娄罗贞自小体弱,可谓久病成医。后来又曾与一位避难于北夷的老大夫学过几年较深的医术,论其造诣也可谓不错,虽是比不得华朝宫中御医,但较之民间普通的大夫却也不落分毫了。而她之所以会随军一同跟到这两军战地,也不过是一意为了营中那些的受伤是士卒出上一分力。
我的伤本就无甚大碍,当日我下意识地轻哼出声时湛璟瑄即时便松了手,因此伤口裂开的本就不深。而有罗贞与我自己的小心照料,又有良药加身,不过几日已是好得八九分了。
而多日下来,我与罗贞的相处却是越见得好。每次她过来,总会在帐中陪我说上小半个时辰的话。只是交谈里,我与她很少会提及北夷的军政之事。而有关湛璟瑄的话题,亦是再未有过多谈及过。
我早已不奢望从罗贞这里问到些什么,更明白自己与她谈过何事,怕是当日便会传到贺娄伽晟的耳中。我还不想过多引得贺娄伽晟的注意而令其更加地严备自己。但关于湛璟瑄的事,我曾试着问过几次他的伤势近况,却每每都被罗贞简单的一两句敷衍般应过便有意避开了。我虽是多有不解,却也唯有暗暗地按耐于心中了。
几日里,我安心在帐中养伤,未尝踏出过大帐一步。不是不想出去稍稍探探这北夷大营,只是实是不想会在营中遇到那个人罢了。而昨日听到罗贞说起贺娄伽晟已领部分驻兵离开了营中驻地,我心中方是微动。
“罗贞,这几日我伤势已好了许多,多日未曾走动,倒想出去换口气了。”这日一早用过了药,我笑着对坐在对面仔细配着药材的罗贞提了一句。
“沐秋想出去走走吗,好啊。”罗贞自满桌的药材中抬起了头,对我粲然一笑道:“前两日我便劝你出账走动,这样对身体也好些,你却不肯,今日终是呆不住了。”
“是啊,”我笑了笑,起身活动几下腿脚,“罗贞可要陪我一起才好。”
“当然了。”她亦笑着轻点了点头。
许是因着我半点武艺不通也没人会信我能轻易跑了吧,贺娄伽晟倒也未禁了我于营中走动。与罗贞走出帐门时,我注意到门前守着的四个铁甲覆身,执戈而立的大汉。看到我走出营帐却仿若未见一般,不说询问,便是目光都没有瞥过半分。看来这几个士卒守在这里也只是防进而不防出了,果然如我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真是让人放心的很了。
倒是在我们走出不远时,瞥眼间我却注意到似有人不远不近地跟在了我们身后,不过看起来更像是保护着罗贞的。
我随着罗贞并肩走在营中,看似随意而行,暗中却是留意着整座大营的分布。起先所过之处搭建的军帐并不是很多,只零星几座大帐相隔余里而立,而帐外具有众多士卒把守。待走的稍远了些,四周的营帐方渐渐密集了起来。看来自己所栖之处应是大营最中心的位置。
“罗贞,你的寝帐是哪一座?”我侧过头,故作好奇地问向走在身旁的罗贞。
“哦,就是那一座。”罗贞举臂指着不远处一座同我的寝帐一般的的白色大帐。两座营帐相距并不是很远,果然如我所想一般,自己确是与这军营内最为重要的几个人物同搭帐在大营最为腹心之地了。
“我们的寝帐相距不远,沐秋若是闲了也可常去我帐中坐坐。”罗贞扬唇笑着,忽地指尖一转,探过头来,对我轻声道:“喏,旁边那座便是哥哥的营帐了。”
我怔了怔,转目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了一眼,回过头来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那座白毡金顶的大帐正正立于我与罗贞的营帐之间,与我所处的营帐间隔不过一里,尤为的邻近。呵,我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
一路慢步走着,放眼看去,我只觉这整座大营营帐林立竟似连绵不尽。看规模,估算足可藏有十万兵丁了。而营帐间错落有致,井然有度,亦可看出大营布置的森严庄肃。抬头远远望去,隐约看得到大营的边角处几座矗立的高达足有三丈的箭塔射台。稍稍推想,不难猜测整座营防还会有着怎样警戒的机关布局。
于营中行走间,随处可见跨刀执矛的士兵身影,各处明哨暗哨不断,更不时有一队队的巡逻士卒往来游走。
我微低了头,不禁暗暗咬了咬牙,这样戒备森严的大营,若想从中心腹地一路逃出数十里外的营门,更要避开之后四下里的沿路追击,单凭我这打是打不过、跑还跑不动的柔弱身板,只觉是天方夜谭。
“沐秋,你看……”
思绪翻转间,忽感到袖口轻微的扯动,耳边亦响起罗贞轻快的声音,我忙敛下心中所思,侧头向她看去,却见她正抬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座比他处大上许多营帐,“那处便是伤病营了。”她笑望着我道:“我平日午后都是会在那里的。”
“嗯……”我点了点头,略略看了一眼,复想到刚刚一路走过来,列队的士卒与我们擦身而过时,每一个士卒都会肃穆地对罗贞躬身执礼,看得出对罗贞是尊敬非常。此时我却也明白是为何了。如若说贺娄伽晟在这些士卒心目中是无所不能般威凛无敌的象征,那么贺娄罗贞怕就是宛如洁莲一般柔软而不可侵犯的存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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