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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儿最终把段昀芸像猫似的拎去洗了个快澡,期间段昀芸还没清醒,眼睛一直半睁不睁的,秀儿给她披上一件浴袍,用毛巾包住头发,照原路把她拎回去,途中经过段莠,段莠依然拿眼尾扫了一扫,段昀芸被裹得像只虾,弓着身子让秀儿用胳膊拦着,脚不沾地地被拖走了。到了床边,不等秀儿动作,段昀芸像酒醒了似的,起身把自己剥了个精光,躬身钻进那拿热水袋捂得热乎的被窝里,哆哆嗦嗦缩成一小团。但看眼始终闭着,像梦游一样。
秀儿拿了热水喂给她,段昀芸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咬着牙不理,秀儿把水放下,给她多加了床被子。
她要再去里屋伺候段莠,段莠的门闭着,不要她进来。秀于是回自己屋子睡了。这天很晚了,再有几个小时就天亮,什么事还是等明天。
她不知道这夜里段昀芸没睡安稳,从之前那一阵开始她就被梦魇住了。她刚眯眼眯过去,又被身上发的冷激醒,子夜凄迷,黑乎乎的屋子,怎么也缺点暖的被窝,段昀芸没那么醉了,更觉得恶心痛苦。她迷糊间想起来今天在家里遇到的情形,她要有个弟弟了,她家里不再只有她一个小孩了。
段昀芸咬着手背,接着点凄凉酒劲在被窝里呜呜咽咽的低声抽泣。
段莠睡得浅,被老鼠似的窸窣响声吵醒,他阖眼辨了一会,听出是有人哭。
外屋今夜睡了段昀芸。
段莠翻了个面儿睡,这声音在他耳边挠,他点灯起身,披了件外衣出去。
盖着段昀芸的小山包似的被子起起伏伏,走得越近那哭声越清楚。段莠走路毫无动静,在黑乎乎的屋子里像飘一样飘到段昀芸床边,外屋的床靠窗,月影把段昀芸的脑袋照出来,她几乎把全身都缩在被子里,头发乱蓬蓬的冒出来一点,却是顾头不顾尾,躬得像虾子的脊背露出来,怪不得觉得冷,还在打着哆嗦,也可能是哭的。
段莠给段昀芸掖了掖被子,指尖触到段昀芸的后背,她在被窝里止住了哭,段莠的手指头凉得像冰,但那触感只有一瞬,蜻蜓点水,还疑心是感觉错了。
段莠说话:“昀芸,觉得冷么?”
段昀芸这才真相信了,刚刚是有人碰了她的腰。段昀芸翻过身来,从被子里钻出个头,她仰面看着站在她床边的段莠,怯怯一句:“舅爷爷,我吵醒你了?”
段莠说:“不是,我自己醒的,来看看你怎么样了。”他手指攥着披在肩上的外衣,单薄薄一把风流身骨。月影也笼着他,他雕刻一样的脸是精工细笔,面颊莹润如玉,泛青白的光泽。段莠低着眼,眼里也一道水盈盈,白的是白黑的是黑,分明明的夺人。段昀芸看痴了,半天才说:“舅爷爷,我没事。”她刚醒,又哭得够劲,此时又看段莠看得痴迷,忘了她自己身上没穿衣服,她拿被子裹着肩膀,还有点皮肤泄出来,段莠是玉石制品,她是奶白的软糕。
段莠心里没她赤身的模样,眼里也当没看见,他在床边坐下,问“怎么哭了?”是好言好语的,像个家长。段昀芸不知自己现在脸上都是泪痕,整个脸庞凄凄惨惨,让段莠发起不少同情。
段昀芸伏上他腿,眼泪不由自主落下来,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不是会把段莠压着了,忙谎起身,段莠盖了一掌在她背心,安抚似的拍拍,段昀芸于是不敢起来,乖乖趴下去。段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和舅爷爷讲讲吧。”
段昀芸说:“我好像要有个弟弟了。”
“不喜欢弟弟吗?”
段昀芸说:“也可能是个妹妹,我也不知道……我可能是太自私了,本来家里只有我一个孩子,现在有别的孩子来,我怕我爸爸妈妈不会像以前那样喜欢我了。”
段莠听着,这独断的小女孩。但他觉得段昀芸说的不差,一样东西,一半是你的一半是他的,这还算是属于你的东西么。爱也是,要就只能独一份的。不然就不算作数。段莠问:“他们今天才告诉你?”
“我气的就是这个!”段昀芸声音捂在段莠的衣料和棉被里,“他们还不打算告诉我,我今儿个回家了自己发现的!”
段莠说:“他们怕你不同意要这个孩子。”
“这是怕我不同意么!他根本不打算和我商量,我同不同意他们都要生!不告诉我就是怕我闹!怕我烦着他们!”段昀芸提了声音。段莠在她背上又拍了拍,段昀芸这才控制了下,“我心里难受。”
段莠说:“他们想要孩子,是他们的事。他们抚养你,你那里有权利管他们的自由?”
段昀芸说:“话是这么说——”
段莠说:“你要你的父母不管束你,你却要去管束他们,这不公平。”
段昀芸说:“我就他们这么一个爸爸、一个妈妈呀!但他们却能有两个孩子!”越说偏颇,段昀芸心里话是:她当初为了家里好,来段莠这里当个小宠似的让他尽情揉搓。段昀芸那时候小,心思可清楚,要一笔笔算下来,她父母和她之间是有账的!要不是她讨了段莠的好,段莠能帮扶他爸他妈做生意?当初家里只养得起一个段昀芸,多的钱也只让叁个人稍稍花得快活,那时候多好!现在呢,家里日子好了,计划着再买两套房子,开的车子也多了,生意做大发了,看段昀芸不够喜欢了,随意能养得起第二个。段昀芸心里难受,她对她父母从没什么要求,之前被段莠扣在宅子里他爸妈没问一句的事她也早不在乎了,因为她知道她父母是爱她的,但现在不是了,这爱要打折扣了。
段昀芸知道这个中滋味不会谁人都懂得,她给段莠抱怨一气,段莠会把她当小孩。段昀芸喃喃说:“舅爷爷,如果弟弟生下来比我可爱,那怎么办,他们一定不会爱我了。”
段莠说:“有舅爷爷在呢。”
段昀芸打了个激灵,暖洋洋的激灵。她嗓子里还没退干净哭腔,她不想哭了,但是眼圈酸了酸,就算知道段莠是哄她的,她听着也高兴。她应段莠一声:“嗯。”呷着呜咽的嗓子,显得更是可可巴巴,让人怜爱。
到段莠房里要经过外屋,第二天早九点,秀儿约摸着段莠该起了,想着去侍奉。先进了外屋,自然要看看段昀芸,没想到在段昀芸床上看见了段莠。段莠的双腿打直了伸在床铺上,腿上盖了层棉被,棉被上盖着段昀芸,段昀芸身上还又盖了段莠的外套。段昀芸正睡着,段莠身上胡乱披着件毯子,睁着眼睛,秀儿张口型:“您没睡?”
段莠斜着看了她一眼,让她下去。秀一声不响立刻,拿了靠枕和被单回来,段莠皱了眉,秀低着眼给段莠背后塞了个枕头,这动静惊扰了段昀芸,段昀芸“唔”了一声,好像正做了噩梦,浑身抖了抖。
段莠说:“下去。”
秀把被单给段莠盖上,这才走。她刚刚看见段昀芸披着的外套下面是赤身裸体的,她心里一跳,怕在脸上表露出来,就把头低着出去了。她想着:段莠终究还是出手了。这么个孩子,白养这么久也是够数了。
直到中午日头升到最高,段莠像段昀芸应该休息够了,他起身下床,段昀芸动了一动,段莠把她轻巧推到枕头上。段昀芸手臂摊开,直白白袒露自己,夏时的温度已经完全升上来,段昀芸被捂了一晚上,身上一身睡熟了的汗,细密的布在皮肤上,在光下闪闪发亮。段莠最后摸了把她的额头,回到里屋去了。
段昀芸仰面躺着,没有几分钟就让阳光给照醒了她抓了抓耳垂,在床上滚了半周,拥着被子毯子又懒散眯了一会,然后渐渐地把周身感知清楚了,又想起昨天的事,昨天似乎很辛苦,有很冷的记忆也有很潮热的记忆,段昀芸慢慢睁了眼,看见泡在阳光里的被褥,怪不得梦里觉得热,身上一件厚被,一件毛毯,还有一件衣服。段莠的衣服。
段昀芸半起身,低头看见自己那可笑的肚脐。她身上就穿了条内裤。
段昀抓了一手段莠的外套料子,在手里是真切切的,这样柔软的料子,这样精致的手工,怎么不是段莠的。段昀芸细想昨天,有点担心她昨晚做了什么不合礼数的事,后来又想起来一些,昨晚好像她也没做什么。记得是掉进了水里,又记得是被打捞上来洗了澡捂了一床被子躺下。哦,她还半夜吵醒了舅爷爷,舅爷爷来和她说了两句话。
其他的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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