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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老九年纪不大,又姿态随意,没什么长辈的架子,在一众小辈中向来受欢迎,只是此刻,他却神色严肃面容冷峻,方才还嘻嘻哈哈的唇抿得紧紧。
见他这样,梅执君不自觉也戒备起来,他提着剑仔细逡巡周边动静,一面往梅老九那靠去,“九叔?”
梅老九紧紧盯着那间破败仓库,缓缓道:“情况有异,看来今晚出动的不止咱们一家,我们怕是白白给他人做嫁衣了。”
他话音才落,仓库大门就嘣的一声巨响由内倒下,“谁?!”梅执君猝然回头,握紧了手上的剑。
此处地理偏僻,连盏路灯都没有,借着清透的月光,才勉强可见大门那儿出现了个人影,长发无风自动,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指甲犹如鹰爪一般尖锐锋利,戾气迎面袭来。
这不是他们追逐了两天的魔物,却是另一只,更加强大、危险,那只魔此刻恐怕已经进了它的肚子。梅执君额上泌出细密的汗珠,他看了眼无所表态的叔叔,提声喝道:“你是哪一路的?!”
魔物不作答,它看了眼脚下,毫不犹豫踏出来,备好的法阵于它而言竟似无物。
梅老九拍了拍梅执君瞬间紧绷的肩,慢慢将他握剑的手臂按下,“稍安勿躁。”
说话间,那只魔已经到了眼前。血红的长发,猩红的兽眼,蛇一样咝咝吐露的舌头,带着浓重的腥气,这样一只魔,却是个人形,梅执君只看了一眼,脊背就飕飕地发凉,他还太过年轻。
梅老九往前跨了小半步,不动声色将梅执君护在身后,他上下打量这只魔,裂开嘴角,“没想到是个熟人,只是兄弟你这半路打劫的做法未免太不厚道。”
魔物毫不愧疚,反而狂妄道:“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你!”梅执君气急,两日的辛苦付诸东流不说,反倒要受只魔的奚落,他年轻气冲,哪里忍得住,当下冲上去要跟它较量较量,却被梅老九死死按住,“九叔!你放开我!看我给这东西点颜色瞧瞧!”
梅老九几下巧劲就卸了他的力,将之拖到身后,扭头又与魔周旋,“我叔侄二人学艺不精,折在你手里无话可说,只是你这手段,便是胜了,在我看来也无可得意之处。”
“只要能胜,能变得更强,谁在乎手段?失败的人不会有机会反悔。”魔物扬了扬头,“马上离开这里,下一次我不管你们是谁,结果都只有一个。”
梅老九拉住忿忿不平的梅执君,烧了张符纸,临消失前,他道:“今日之因他日之果,逞凶害人者必遭人所害,你好自为之。”
魔物冷冷地看着他俩离开,面色不改,似乎并不将这话放在心上。
叔侄两人在山脚下现身,梅执君甩了梅老九的手,埋头走在前头,一副不甘心怒冲冲的样子。
梅老九暗自失笑,“小孩儿家家的,本事不大脾性不小。”他现在已经恢复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说话声未曾掩盖,一字不漏全落尽梅执君耳中,气得他又狠狠跺了跺脚下的路,头上都要冒烟了。
梅老九不再逗他,正色道:“怎么,到了现在弄不清状况,还记不起那只魔是谁?”
梅执君脚下一顿,半响后不情愿道:“是谁?”
“你呀,”梅老九叹气,“说到底它还是你惹来的。当初你下山历练,回来后带了只鬼,还让我去看了的,我那时就跟你说,这鬼不寻常,已经成了半魔。后来柳妖君寻上门讨要,还是执义花了好一段时间才将这安置妥当,你都忘了?”
梅执君经他一提记起这些,却更是惊愕得久久不能言语,“他……是它!这不可能!才不过数月,它怎么可能有如此巨大的改变,连九叔你都不是它的对手!”
梅老九眯起眼笑了笑,“我算什么,那只魔眼高于顶,怕是不久后咱们梅家都不在它眼中,它不是泛泛之辈。魔物向来是六界中最随性最不受拘束的,它们只追求强大的力量,生于斯毁于斯,义无反顾,这只魔更是如此。”
“您是说,它……会死?”
“或许。”梅老九淡淡看了他一眼,“你看它能力增进得这样迅速,我见过其他魔,但都没有像这般执著于此,想必有什么它不能释怀的东西,只能靠变得更为强大去得到。只是你想,它如今吞噬其他能力不如它的魔物妖物来增长自身,谁能保证哪一日它不会碰上比它厉害的魔,将它作为囊中物盘中餐?这便像一场豪赌,赌注是生存的权利,赢了就能变得强大,输了连重来的机会都没有。人类里有亡命之徒,这是一只亡命之魔。人总是颇受束缚的,魔却无所顾忌。却不知是什么让它执着至此。”
第二日官方发言,称凶手已经找到,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如今已被重度监控,待进一步判决。
这新闻比凶案本身引起了更大的反响,谁也不相信一个精神病人能犯下这样的罪行,网络上一片怀疑,都称此事有内幕。然而事实便是此后果真没有凶案再发的消息,这事似乎结束了。民众总是健忘的,最初的喧哗质疑过后,他们很快便被其他事物吸引了眼球,只有受害者家庭还会偶尔对此耿耿于怀。
冬日的雪下了一场又一场,最终地面上所有的真相都将被掩盖。
事实证明这些事不是蒋原做的,于鱼知道后却分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多的忧虑。他懵懵懂懂间意识到,从前的于虎与现今的蒋原既相同又不同,可又弄不清不同在哪。
很快腊月来临,这学期结束了,同学欢欢喜喜提着行囊回家过年,于鱼申请了留校。他在一处超市找了份促销饺子的临时工作,可以做一整个寒假。
上班第一天早上,柳施逄一早就来了,一起的还有一辆车和司机柳叶,他要送于鱼去市区超市。
于鱼满头黑线上了车,一路上都在跟他解释,没有谁会坐着小车去做一天五十块钱的兼职,得来的工资还不够汽车油费的,这种情况一次两次还好,总不能每天都这样吧,这是正正经经的生活,可不是过家家。
柳施逄对此毫不在意,反正这车子是假的,司机也不是人,既不需要发给工资也不需要维修养护,何来费钱一说,更何况,就算需要钱又怎样,那些东西于他就跟废纸一般,根本不值得花心思费神。
然而于鱼不这么想,无论如何他接受不了这么高调的‘出场’,比起坐小车,他觉得还是赶公交车来得更自在些,说他没那个命也好不懂享福也罢,一面每天挣那可怜兮兮的几十块钱,一面坐着高级轿车去上班的事,他做不出来。昨晚两人还讨论了另一件事,假期留校的学生很少,一整栋楼也没几个,学校便要这些学生凑起来住,这样既省了水电费,也不至于让这几个同学觉得太冷清。只是如此一来,柳施逄铁定不能每晚来看于鱼,让于鱼随他回去也不靠谱,他那房子处在郊区,太偏僻,每天来回路上得花不少时间,况且前一阵施岩觉得无聊回妖界找曹毛毛去了,那么一大栋房子,于鱼去了只怕连个人说话的都没有。
这些说起来不是什么大问题,可要是不能解决,就这么卡着,毛毛碎碎的也足够让人想起来就觉得心烦。于鱼闷闷不乐了一整天,晚上柳施逄又跑来接他他也没心情计较了,靠在车窗上满脑子都是些鸡毛蒜皮不痛不痒又忽略不了的小事情。他望着柳施逄的侧脸出神,这么个了不得的妖怪,能忍受多久他这凡夫俗子带来的琐碎事呢?
柳施逄若有所觉,扭头看他,于鱼躲闪不及被逮了个正着,忙坐正了眼也不眨地看向窗外,心里懊恼又尴尬,还有淡淡的郁结。他感到柳施逄往他这边挪了挪,他的身体暖烘烘的,这么靠过来,就像凑近了个火炉一样。放在膝盖上的手被握住,于鱼不自觉就靠进那个火炉一般的怀抱里,周身暖洋洋的被环绕着。车窗上落下的一片片雪花,似乎也受不了车内的温度,立马就融化了,于鱼烧着耳朵观察它们,缓缓地,嘴角荡开一朵笑容。
50、同居,初吻
车子在夜色中静静前行,很快驶出热闹的市区,进入稍微僻静的外环。于鱼无意间往窗外望了一眼,正看见学校宿舍区大门在眼前一晃而过,他愣了愣,急忙提醒司机:“过了过了!学校已经过了!”
开车的柳叶眼也不挑,老僧入定的摸样,只管看着前方,于鱼还要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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