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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精神很好,脸色红润神采奕奕。」魏馀生耸耸肩,「那位被送过来的先生年纪好像和陈大哥差不多的样子,听说几个月前才刚从一间货运公司离职,原本的职位其实也当到主任了……是我就会巴着那位子不放啊,主任听起来也是挺风光的不是?反正目前还在想办法採集前同事们的证词。从各项证据来看杨先生是我们发现的第一具遗体的加害人,嗯,就是死了三个月的那个。现在就看他还有没有一点良心,能够全盘托出所有事情。」
「我想应该没那么简单。」大杜摇摇头,手刚搭上门锁,灰色雾面铁门就率先打了开来;门后的陈大哥刚抬起头就和大杜撞上视线,顿了顿,便先从门后退了出来。
「他直接招了。」陈大哥顺手将门带上,却仍旧沉着张脸「嫌犯已经承认犯案,也已经详述犯案过程……只是他的状况不是很好。」
「怎么了?」大杜蹙起眉,瞥了一眼对方身后的铁门,雾面材质上映着几个交融在一起的模糊人影。
「精神状况不太好,有点恍惚,而且完全不愿意说明犯案动机和尸体头部的去向。现在的话可能也问不出什么。」
「欸,还是我进去看看?」忽地,一旁的魏馀生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搞不好我能问问看那些不存在的东西,看在我们是正义的警察份上,它们说不定会帮我们欸?」
「不行,你还有心情开玩笑?而且你自己也说那种东西不能当作证据不是吗?」陈大哥不可置信地瞪着嘻皮笑脸的魏馀生「我说过不准在工作时间碰那种东西。」
「陈大哥,我觉得可以试试看。」一旁的大杜托着下巴沉思一会儿「虽然不能作为直接证据,但至少从昨天的状况来看,搞不好真的可以问出点什么。不然这样好了,我在旁边看着,只要有一点异状我就让馀生出来。」
陈大哥皱着眉头和大杜对视良久,那就像是短短的眼神角力,最后陈大哥好像败下阵,遂叹了一口气,望向一旁的魏馀生「别给我乱搞。」
「唉,我又不是你儿子……好啦,别生气,我知道啦。」
灰铁门再度闔上,不知道是不是大杜的错觉,那一如既往的死白色小房间却格外地冰冷,好像空调被硬生生地调低了三四度;他很确定就算现在是冬天,外头的气温也未必如此刺骨,甚至连吸进肺部的空气都要在气管壁结霜似地。
五坪不大的空间,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管是唯一照明;整个空间内只有坐着一个高瘦的男人坐在灰色铁桌前,双手交叠在膝上,见魏馀生坐到自己面前也仅是微微抬头瞥了一眼,枯槁的脸上镶着两颗混浊的眼,那双眼彷彿没对焦似地,就这样瞪着眼前嘻皮笑脸的警员。
大杜则靠在房间一隅,一股寒气却从墙壁渗进他的背脊,让他贴上墙的瞬间直起鸡皮疙瘩。
「咳,杨景焜杨先生没错吧?」面对对面那张苍白的脸,魏馀生仍旧掛着一抹游刃有馀的笑「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我刚刚都和那个警察讲过了,该说的都说了还要问什么?」杨景焜张开那双暗褐色的薄唇,一股菸臭味旋即扑向魏馀生的鼻腔。
「没有啦,就只是想了解一下你这个人而已。你就当聊聊天,放轻松就行了。」魏馀生煞有其事地翻起手边的资料夹,一面随意瀏览「你原本是货运公司的主任吧,薪水应该还不错,可以说一下大概多少吗?」
「少说也有十万吧,比你们这些死警察还多啦。」杨景焜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或许是光线缘故,一旁的大杜忽然觉得那人看上去正常许多「你问这些要干什么?」
「啊,因为上面写说你忽然之间离职,我想说都赚这么多了难道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是我就会继续爬上去。」
「你不了解喔,那种行业根本血汗,这么累的工作当然不能做久啊!」
「也是啦,虽然我没办法理解你的辛苦,不过像我这种干警察的也算血汗,如果钱赚够的话也想赶快退休。不过你这样离职,家里不会反对吗?」
「他们才不懂咧!还不是都吃我的喝我的,废话还那么多……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赚更多更轻松的,躺着就有钱花,到底还在那边豪洨什么——」杨景焜越说越大声,驀地,却好像意识到什么似地,嘴巴张着却不再发出声音,只是瞪大双眼,遂闭上嘴巴「反正,就、只是想休息才离职,就这样,这没什么好问的!」
「嗯。」魏馀生瞥了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将手边的文件翻了一页「换个话题吧,平时有什么信仰吗?你们做生意的总会拜财神之类的吧?」
「没有!」杨景焜几乎是用嘶吼地反驳,连椅子都被在他站起来的同时被弹飞,让魏馀生的耳膜都快被震破「我不信神!我不相信那种东西!妈的那种噁烂的东西才不是——」
忽地,杨景焜的嘶吼却嘎然而止,好像时间被暂停似地,整个人维持着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杵在桌前,瞪着双眼张着嘴,脸上的肌肉都还充满慍怒;接着,魏馀生看见眼前那张狰狞的脸慢慢地往后退,慢慢地被恐惧扭曲。
「呜……抱、抱歉,我没有那个意思,抱歉!对不起!对不起!」杨景焜一个踉蹌,整个人跌坐在地,却仍抬头目不转睛地瞪着房间一隅,兀自吼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杨先生,冷静一点!魏馀——」大杜见状立刻凑了过去,回头一望却见魏馀生抓着桌边按着头,双眼紧闭,脸色惨白,鼻子底下两道血红,接着一个踉蹌,整个人跌坐在地。
大杜下意识地顺着地上那人视线望向天花板一隅,除了掛在墙上的灰色蜘蛛丝什么都没有,只有白色日光灯黯淡地掛在一边;接着大杜听见门被打开,交错的混乱间,那一句句嘶声力竭的对不起却从未停歇。
*
魏馀生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子外的天空已经微微泛橘,他下意识地转了转脖子,望见的是被夕阳馀辉染成淡橘色的休息室一隅;魏馀生按着有些发昏的头坐了起来,却一个踉蹌差点跌回沙发上。
「馀生?」
魏馀生抬起头,不知何时门被打开,小刘就站在门旁望着自己,脸像是面着炙红的火堆一样,被暮光染成红色。
「嗨,小刘,你来得正好,可以跟我前情提要一下吗?最好别开口就说我已经昏睡了十年之类的,不然我可能还会再躺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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