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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她已经走出警局。
弋戈走出门,微信里有宠物医生发来的消息,确定爱德华除了尾巴骨折之外没有任何问题,才真正松了口气。
已经快到凌晨两点,警局里也没几个人,只有大厅亮着灯。弋戈站在院子里等车,忽然发现院子角落里的树下有个男人在抽烟。
他站在暗处,弋戈只看见一点火星,和一个高大的影子。
大约是某个值夜班无聊的警察。
弋戈收回目光,叫的车正好到了门口,她轻轻跺了跺脚——刚刚抱着爱德华跑得急,脚踝好像杵了一下,这会儿有点疼。
司机按喇叭催促,弋戈忙忍着疼走过去。
“弋戈。”
却忽然有人叫住她。
弋戈拉车门的动作滞住,回头看,最后一点火星被揿灭,抽烟的男人渐渐走到灯光明亮处,压着极熟悉的眉眼,淡淡冲她笑了笑。
有些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说起来有点奇怪,没见过面的七年里,弋戈有很多次想起过蒋寒衣。但没有一次,她想象的是她们再次相见的样子。
起先是刚上大学那几个月,和朱潇潇聊天难免会说到他,于是弋戈会想他学的什么专业、过着怎样的生活。他那样招人喜欢的人,肯定到哪里都如鱼得水。独自一人的时候弋戈也会想到他,譬如吃火锅的时候、骑自行车的时候、冬天去滑雪的时候。记忆里场景和人物是同样重要的因素,只要人没失忆,必然会有一些场景让你想起特定的某个人。尽管随着时间推移弋戈想起他的频率已经越来越低,但总归是想过的,在各种各样的场景下。
唯独没有想过重逢的场景。
似乎在弋戈的潜意识里,他们俩是没有可能再次相遇的。
他们俩分别在微信与qq交接的年代,似乎这两个主流通讯软件在交棒的时候,中间折叠了一小段,就是他们来不及互相建立新的、作为“普通同学”的连接的时间。
那个暑假大家都忙着加微信、留新的联系方式,可弋戈对这种事一向反应迟钝,后知后觉地加进班群里,还来不及把每个人备注上,手机就在一趟海南之旅中弄丢了,连带着以前的电话号码、qq号,全都丢了。
她那会儿正是不想和任何人说话的时候,于是也没买新手机、也没申请新的手机号码,回桃舟陪陈思友待了一个多月,等要去北京报到了才又注册了新的微信号,重新被朱潇潇拉进班群里。
那个时候聊了一暑假的大家也都累了,加上出了范阳和叶怀棠的事,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奔向大学生活,群里已经很安静。蒋寒衣从频繁被提及的活跃者变成了群成员里一枚安静的头像,弋戈想了想,还是没加。
明明只有七年,且毕业的时候已经是微信微博支付宝都发达的年代,蒋寒衣却遥远得像古典时代里仅有点头之交的那类朋友——就是网名和头像比本命和脸更让人熟悉的那种。弋戈不知道他游戏排位第几名,不知道他每天走多少步,不知道他养不养鸡、会不会偷人能量,也不知道他年度歌单3是什么歌。
如今这年头,好像是得知道些此类消息才能谈“相识”的——甭管相识是情是怨,是有交情还是有仇。
弋戈甚至连当年在桃舟的初中同学是前年结的婚、去年生的娃、家里卖芒果、微信下单拍十斤送三斤都知道,却不知道蒋寒衣的任何近况。哪怕她回江城还是住在同样的小区,哪怕同学聚会只要朱潇潇去她就也去,哪怕她甚至和蒋胜男都还保持问候,去年刚来杭州蒋胜男还请她吃了顿饭。
但弋戈相信这只是“不巧”,世界很大的,一个小区就够大了。如果不是有心联系,碰不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概率如此。算起来她也没回过几次江城,大部分时间还都在桃舟;同学聚会其实也就组了三次,人不太齐,大家慢慢地都倾向于小圈子重聚;蒋胜男待她如小友,两人的交情也的确和蒋寒衣没什么太大关系。
于是直到现在,她所知道的关于蒋寒衣的最新消息还停留在大一那年,朱潇潇说他去了南京,学的飞行器设计。
一个连在互联网里都没有痕迹的老朋友忽然出现在面前,难免叫人恍惚。弋戈怔了挺久,才道:“蒋寒衣。”
说“好巧”太熟太假,说“好久不见”太暧昧太缱绻,二十五岁的弋戈终于也学会斟词酌句,语气平平地叫他名字。好在这人几乎一点没变,除了穿衣成熟一点儿、刚刚抽了根烟之外,还是很英俊很挺拔,叫她一眼就能认出他。
还是蒋寒衣。
“寒光照铁衣”的寒衣。
“怎么在这?”蒋寒衣问。
“报案。”弋戈言简意赅,不太想跟他说家里进贼的事,于是紧接着也问,“你怎么在这?”
“等朋友。”蒋寒衣倒还真没问,
“哦。”弋戈说,看了眼网约车司机,对方不知是真等不及了还是有眼力见,不耐烦地催她:“走不走了还,警察局门口哪能一直停车?!”
“走。”弋戈坐进车里扭头和蒋寒衣告别,“太晚了,我先回去了。”
她知道如果是普通老同学遇见,这时候该说句“改天请你吃饭”,但她没有,蒋寒衣也没有。他淡淡点了点头,就转身走进了警局大厅。
韩林叉着腰在走廊里走来走去,愁得挠头。刚刚档案一查,里头那个是个老手,八年进局子七次,有猥亵前科,老警察打眼一扫就知道有问题。可偏偏这次真还就只能算是个入户盗窃,想重判都判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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