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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段时间,秋实总是做噩梦,有时候梦到身后有一只穷凶极恶的豹子追着他,豹子的背上背了一个书包,那豹子嘶吼着叫他“李秋实,你作业还没写完!”有时候梦到自己坐在网吧玩着小游戏,忽然父亲和哥哥跳出来,一人拿着一把扫帚追着他满大街的跑。有时候又梦到自己孤零零的站在一中偌大的操场上,周围四五千的学生,可没一个人走过来和他说话,就连秋雨都远远的望着他,眼神里都是蔑视,仿佛在说“你看看你多失败,成绩上不去就算了,连朋友都没有!”后来他时不时的会梦到大姐,她坐在病床边给自己念一本书,他听不清内容,可是心里安静得很。
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会在噩梦后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发抖。因为害怕,怕被父亲不停歇的打,怕哥哥又拉着他让他有本事就跳下去。这些都让他觉得恐惧,恶寒。直到很多年以后,他已经工作了,回来镇上,看到街上有人追着自己家孩子打他还是会控制不住的有些颤抖。他已经清楚明白的知道父亲和哥哥是为自己好才动手,但他就是无法抹去那种深植于心的恐惧。
期中考试前秋思意外从朋友的朋友那儿得了一本书《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说实话她读不大懂书本所阐述的各种情感纠纷,还有里面那些对肢体语言的大胆描述她也看不懂,甚至很厌恶。但是作者在书中的一些句子总能引发她的共鸣,于是周末她带了那本书回家,把里面那些直击人灵魂深处的句子念给秋实听。
“他说,迷途漫漫终有一归。你喜欢这句吗?我很喜欢,我把这句挂成我的qq签名了。可不是吗?我们活的那么迷茫,可纵使迷途漫漫也终有一归。我们的归处在哪?弟,在山上呢,黄土堆里。几十年后我们在黄土堆里头相见!说不定那时候实行火化政策,咱都变成了花花草草的肥料了。”
“还有还有这句,他说,一旦有旁人见证我们的行为。不管我们乐意不乐意,都得适应旁观我们的目光,我们所做的一切便无一是真了。有时候我们就是这样的,明明想做这样的事情,最后因为旁人的眼光不得不做更符合大众价值观的事儿,然后这事儿也就做成真的了,成了符合我们心意的了。可到底是不是我们内心所想呢?就像上学,也许你厌烦透了上学,可因为要满足我们的期待,所以还是要继续学习。所以,我们不再逼迫你去上学了。可是我总想着,我们出身贫寒,高考几乎是我们这种人能够脱离原本生活的最佳途经,如果现在放弃了,将来会不会悔不当初。”
秋实听了,陷入深深的沉思。
这是秋思的最终目的,带他走入抑郁的后,让他自己意识到上学对自己未来的重要性,从而自己提出复课的要求。
“这句他说的是,要去看一看当一个人抛弃了所有他一直都以为是使命的东西时,生命中还能剩下些什么。我认为我的使命是什么?我现在觉得我的使命是努力考个好大学,将来毕业从事与文字相关的工作,赚钱养家,如果可以的话,和你们能经常见面最好。可我甚至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够考上大学。我仔细想过了,如果我的生命中,没有家人,不能写作和看书,那我什么都没有了,心脏比你此刻更加荒凉,大概就像···像一座空掉的孤坟罢了!”
秋实忽然望着秋思道“姐,我的心就是座孤坟。我不知道现在拼命念书是为了什么,不知道这样的努力有什么意义。反正,我再努力也不会有那些家里开宝马的同学家里有钱的。”
秋思想了会儿道“那你那些家里开宝马的同学他们有理想吗?有想做的事情吗?知道自己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弟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反正他们每天在教室里嬉嬉闹闹的跑来跑去,作业总写不完。可她们有ps游戏机,穿耐克阿迪,出门车接车送不用挤公车。”
“我总觉得,一个人真正的富有在这里。”她指指脑袋“还有这里!”又指指自己的心脏处。
“我们的家庭确实无法负担你说的那些东西,原谅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ps。可我们兄弟姊妹这些年来相依为命着长大,那些家里只有两个,甚至一个的孩子一辈子也体会不了这种幸福感。其次就是你的心,你有了理想,有了所追寻的事物,你就朝着那个目标前进就好。是成为一个编程员也好,成为一个坐拥阿迪耐克的老板也罢,你有了目标就努力就好了。人之所以要工作,要奋斗就是为了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既然你有了想法,那你更应该好好努力!”
秋实不再说话。
秋思道“谁也选择不了自己的出生,我们出生的时候没人问我们想去哪个家庭,甚至想不想来这个世界。可我已经出生了,过去的无法改变,未来的却可以努力改变。你再好好想想姐说的。我是不认为一定要成为大老板,科学家什么的才是成功。平凡的活着也是一种成功。可你如果有了想成为不平凡的人的想法,那就要付诸行动,也许努力了也不一定成功,可是不努力一定不会成功啊!那话怎么说来着?拼一拼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那之后一直到暑假秋思每个周末都回家,有时候带本书来和弟弟一块看,有时候就那么说说话,聊聊天。二叔二婶因为秋实的事情再没回到广东上班,俩人带着这些年的积蓄到镇子边上批了块农村地基,暑假的时候一直忙着盖新房子。
秋思依旧托张青帮她从图书馆借书回来,暑假期间原野依旧在外地实习,秋思也不再去砖厂打工,拿了书在家看书或是找秋实说说话。
秋收顺利升上了一中的高中部,可惜他没分在实验班。秋实知道后和大姐说“你看他,平时尾巴都翘天上了,以为自己多了不起,最后连个实验班都没得上。”
秋收站在院子里洗头,听到后顶着满头的泡沫冲进去大声道“那也总比你读到一半跑了强!”
秋实眼神悲愤的看着哥哥“你···我又没和你说话!”
秋思忙推着秋收出去“得了得了,你少说两句,他这才刚好没几天。”
临近开学秋实已经和家里人交流无障碍了,也会出来和大家一块吃饭,但还是没出过门。为了想办法让他出门,秋思提出要带大家到县城玩两天的提议。
二叔二婶听了慷慨解囊一人给了他们两百元。并嘱咐秋实,想买啥买啥,不用省着。
秋实道“你以为两百元能买什么?”
二婶立刻掏出几张一百的递给他“那这些都给你!你想要什么就买,不要给妈妈省着。”
秋思刚要开口秋实已经把钱塞回母亲手中“留着盖房子吧!记得给我房间换个新床!”
二婶连连点头“知道知道,我儿子真懂事儿!”
秋实的救赎,不是秋思,而是理想。坐在车上他说“姐,我想好了,我还是要读书的,我将来去学计算机,互联网,学编程。你说好不好?”
秋思差点没喜极而泣,她拼命点头“好啊!好啊!将来我们家电脑包给你维修!”
秋雨在后面嚷嚷道“姐你傻不傻,维修员和程序员那是两码事儿!”
秋思光顾着傻笑了,也没骂回去。
秋收大概是受了母亲的提前教育,一路上都不大开口,生怕惹出秋实的不爽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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