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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之术（第1页）

四王子府。

四殿下萧净有些惊讶地看向先前与自己的妻子热切交谈的三人，对着叶冰裳和厉鬼冰裳分别规矩地回了一礼，随后面露疑惑之色地问道：“二位小姐，还有道衍师傅，三位此次来寻内子，所为何事？”

道衍面带微笑道：“这位七苦姑娘如今是九公主的门客，而叶大小姐与九公主交情匪浅。二位先前听闻贫僧来自少林，对世间玄门修士和三教九流之人皆颇为熟悉，便代替九公主殿下来询问贫僧，是否认识精通珠算之人。”

“原是如此。”萧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看向自己的王子妃道，“内子是九章学派中人，素来喜好珠算之道，因此你们才会一同来拜访她。”

四王子妃张弦歌闻言露出了微笑。她是个相貌平平，穿着简单素雅的妇人，笑容恬淡，气质端庄。她的气场并不张扬，但和她相处却会使人感到轻松和舒适。

她对着自己的丈夫微微颔首道：“正如夫君所言，我是九章学派中人，和学派中其他人一样，我自幼就非常喜欢珠算之道。”

她看向叶冰裳，开口言道：“虽说妾身对珠算之学的研究，与学派中其他人相比略为浅薄。但我的先祖曾参与编撰《九章算术》一书，再加上妾身的身份是殿下的妻子，妾身不才，在学派之中，也算忝居一席之位。”

萧净闻言露出愕然之色道：“你的先祖曾参与编撰《九章算术》一书？我与你成婚多年，对此竟一无所知！”对于自己妻子的母家，萧净只知道张弦歌是寒门出身。虽说祖上在前朝也曾官拜卿相，但是历经数次改朝换代，张家在盛国早已没落，家族中人皆官职低微，无权无势。而他的两位母亲和父王都无意令他迎娶高门贵女，因此他们才选中了无貌“无才”的张氏女作为四王子妃。

他也是婚后才知晓张弦歌九章学派门人的身份。他对珠算不感兴趣，但也无意干涉妻子的爱好和社交。但是他与张弦歌成婚多年，竟然时至今日才知晓枕边人的先祖是《九章算术》的编撰者之一？

张弦歌微笑言道：“夫君也知晓此书？”

萧净说道：“怎么可能不知道！数为君子六艺之一，而《九章算术》可谓是《算经十书》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只是......”

张弦歌看向自己的丈夫，露出打趣的微笑道：“只是夫君从未认真地读过此书，对吧？”

眼见萧净露出有些困窘的表情，两位叶冰裳内心也感到些许尴尬。虽说数为君子六艺之一，但是时人对此并不重视，学堂夫子也大多不会将《算经十书》列作必修课之一。而叶冰裳先前对珠算也不是太感兴趣，因此她也只是粗略地阅览过《算经十书》，对此道并未深入研究。

不过若是夫子将算经列入学堂必修课之一，想必叶夕雾和叶泽宇那两个草包的脑子会学得炸掉的吧！叶冰裳思绪飘忽地想道。

欣赏够了丈夫心虚的窘态，张弦歌面上微笑散去，神情认真道：“‘昔在庖牺氏始画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作九九之术，以合六爻之变。

暨于黄帝神而化之，引而伸之，于是建历纪，协律吕，用稽道原，然后两仪四象精微之气可得而效焉。按周公制礼而有九数，九数之流，则《九章》是矣。’”

“时人轻视数之一道，虽说世上有诸多博学通达之人，但甚少有人通晓算术。”

张弦歌微微扬起头颅，眼中闪着自豪的光彩道：“而在我的先祖看来，算术为六艺之一，是古时君主招揽贤人、教导弟子之法。此道小能窥探细微渺小之处，大能探测浩渺无穷之地，可帮助人类了解天地宇宙运转之法，解构万事万物的一切。正因我等秉持着这样的理念，张家世世代代才会前赴后继地钻研珠算之学。”

叶冰裳正色道：“王子妃所言极是。此次陛下开设天工阁，有意广招四方有识之士。而九章学派作为盛国数之一道的中流砥柱，也应当在天工阁之中占据一席之地。”

厉鬼冰裳接过话茬道：“且我等先前阅览过一本名为《符文详解》的书籍，其作者来自于一个名为补天门的玄门门派。其门徒亦是与九章学派中人一样精通珠算之道。此书将世间所有符文进行了解析，并列出了八十一种基础符文，声称世间所有术法都由这八十一种符文排列而成。”

“补天门人致力于钻研和解析世间术法的精神令我等感怀至深，可惜补天门如今已经消亡于历史长河之中。因而我们等想请王子妃率领九章学派门人，继续补天门未竟的伟业，剖析符文运转和排列的规律。”

张弦歌微笑言道：“我也曾拜读过《符文详解》一书。叶大小姐有所不知，我等九章学派在百年前确实接纳了一部分补天门门徒，经过多代的推演，最终将八十一种基础符文拆解为九种一级符文和二十七种次级符文。而且我能肯定的是，九章学派中依旧有人在和玄门修士密切合作，试图破解符文排列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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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应你们，会召集天下九章学派中人加入天工阁。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日后在各方同道的相助之下，我等一定能破解这世上的诸多未解之谜。”

叶冰裳等人离去后，张弦歌看向萧净，却发现对方也在凝视着她，眼神复杂，似是骄傲，似是欣慰，但更多的是浓重的歉意。

“弦歌，抱歉。”萧净走到她的面前，挠了挠头道。

张弦歌有些不解道：“夫君为何要道歉？”

“我与你成亲多年，却对张家的过往和世代秉持的信念一无所知，对珠算之术亦是一知半解。”萧净满面愧色道，“我从未认真了解过你和你所热爱的一切，作为你的丈夫，这是我的失职。”

张弦歌闻言怔在了原地，眼中闪过错愕和茫然之色。但是随后她微笑着上前，给了自己的丈夫一个拥抱。

“我知晓夫君不擅长珠算之术，所以未曾向你倾吐过与此相关之事。夫君不必为此感到歉疚。”

张家纵使往日曾有过诸多辉煌，但如今在盛国官场早已查无此族。她不爱诗书，不善器乐和女红，唯独喜爱珠算之学。父母未曾想过让她嫁入高门，因此对她的教导颇为开明，不仅从未强迫她去遵守三从四德之道，还带着年少时的她在九章学派中四处交游，对她的爱好全力扶持。

赐婚的旨意下来时，张家所有人皆是诚惶诚恐。可是入门之后，萧净给予了她身为王子妃应得的体面和尊重，他的后院中只有她一人，她生儿育女之时丈夫亦是相伴左右，给了她和孩子们足够的陪伴和温暖。

他喜爱诗书，绘画和佛法，而她只喜爱珠算。他没有对此妄加评价和干涉，也没有将她困锁于后宅。她随时可以放下身为王子妃的身份与责任，自由地与好友和九章学派中人往来畅谈。

先前夫妻二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是随着时光的流逝，他会为她求取白马寺方丈亲手制作的平安符，为她用心斟酌着写下诗句，他的画作之中，也时常会出现她的身影。

时至今日，张弦歌心中已无半点对未来的惶惑与恐惧。她知道，相对盛国的诸多被女德女戒压迫的女子而言，她无比幸运。

萧净望着张弦歌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会将《算经十书》逐字逐句，认认真真地看完的！”

张弦歌闻言不由得扑哧一笑，莞尔道：“好啊。日后，我也会随时监督夫君的‘学业’是否有所进步。”

萧净闻言如释重负，笑言道：“有你这位高人引导，我一定会很快入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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