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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得厉害。”他把掌心在承熹的手背上贴了一瞬便收回去了。承熹一向手温低,他的掌心却热得有些厉害。正颦了眉要问,听他主动解释说:“身边丫鬟把我这小小的伤势看得过重,这几日补血的吃多了,热得厉害。”
承熹不由莞尔,絮絮叨叨又叮嘱道:“那也不能穿这么少,这几日也不知怎的,每日都飘一阵儿小雨。夜里本就寒凉,更深露重,久坐更是冷。你又有伤在身,不能再受凉,再去多披一件衣裳。”
承昭笑笑,点头应了好。他是男子,本就不若她那么怕冷,这又是初春的天了,如何会冷?知道皇姐关心自己,也不多做解释,听话得又披了一件外衫。
见承昭复又坐下,定定瞧了她好一会儿,也不知在想什么。两人一时无话,承熹也找了处坐下,想到他右臂上的剑伤,思绪又跑回那日险象连连的围场。
正这么恍惚想着,承昭却忽然笑出了声:“姐姐比去年胖了一些,颊上也圆润了不少。去年年末回宫的那时候,那般瘦,我看着都难过。”
这一整个冬天没怎么走动,每日呆在长乐宫,天天看着江俨心情好得没边,与他一起用膳时吃得也比以前多,承熹确实胖了一些,轻哼了一声表示不满,江俨都从不说她胖,怎么他这做弟弟的还敢嫌弃她?
“皇姐,你无须再有顾忌。”承昭扯唇一笑,缓声道:“咱们这般的天家儿女需要守许多条条框框,却也不必事事顾忌他人眼光。”
这话中有许多深意,承熹听得一怔,转瞬明白了过来。怕是那日在围场之时,他看明白了自己和江俨的事,便有此一提。
听明白了他想说的,承熹不知怎的有些怯,嗫嚅了唇轻轻问:“你会不会觉得……皇姐这样不好……”许多年来她知书识礼规行矩步,更是恪守礼仪身正为范,堪为宗室贵女之表率,从未做过半分不规矩的事。
她内心敏感又固执,情感凉薄却也最重情谊。以往从不怕人指指点点,即便是满京城都把她和徐肃的事编成了段子,也不觉得丢脸,因为她没半分理亏的地方。只要身正,她从不怕人议论。
如今,虽与江俨是两情相悦,可到底脱不去私相授受的帽子……若是放在民间,带着孩子和离后,还与别的男子有牵扯,不知得被多少人戳脊梁骨。何况与徐肃和离还不满三月,未禀明父母便私相授受,两人每日同进同出,乱了主仆尊卑,也丝毫不顾及男女大防,实在是荒唐。
作者有话要说:
☆、淑妃
而这宫中,最忌讳谈的便是感情——尤其这侍卫与主子私通,是宫中历来已久的最大的忌讳。
她早已成年,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明白他是自己一颗心唯一的归宿。可身份的差距从来不是一个“两情相悦”可以越过的,与侍卫生了情意到底是荒唐事,也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若是宫里宫外别的侍卫都有样学样,花了心思去攀附主子,以下犯上,蛊惑年幼尚不知事的小姐,还如何能有秩序可言?
这些还不是她最担心的,她更怕皓儿不理解,怕父皇母后不同意,怕他们迁怒江俨。甚至连听到身边丫鬟的调侃时,她心底都有些慌。尤其江俨态度含糊,明明都做了那般亲密的事,却也不说求娶的话,也不知他怎么想的……
她想嫁给他,“驸马”这个实在的名分能挡去许多闲言碎语。江俨却从来不提,她怕他心中顾忌两人身份差距,又怕伤了他身为男子的自尊,也没敢主动提这事。
她心中忐忑不安,想与父皇母后坦白说,又怕他们气自己不自重。从小到大,她一直乖巧懂事,从没做过这么荒唐的事。
承昭微微一笑:“哪有什么不好?皇姐这许多年端良著德,偶尔荒唐一回又如何?谁敢说你一句不是?”
如今承昭能给予这般的支持……承熹一时湿了眼眶,眼角泛红,原先紧颦的眉和绷着的嘴角倒是松和了一些,重重点了点头,笑了。
这半月来,承熹先是为了絮晚的事难过,后又染了风寒忙着养病,此时闲了下来倒是想起一事——围场遇刺的当晚于千钧一发之际救下她的那个神秘人,还不知他的身份呢。
找来江俨一问,江俨却说那人的身份查不出来,“除去侍卫军,当日入围场的世家子弟八十余人,按围场入口处的名录一一排查一遍,全是年纪轻的公子小姐。可那人穿着锦绣,身份定是不低,却不知为何没有计入名录之中。”
“世家子弟所携的近侍里头,与那人年纪相当的不超二十。只是那日他用绢帕覆面,未能看清他的真容,着实不能确定到底哪一位混了进来。
那日傍晚承熹也只略略扫了一眼,当时生死关头哪能功夫看那么仔细?只记得他眼角有细纹,未被覆着的上半张脸也显了老态,明显是个中年人。
承熹凭着记忆,把那人的上半张脸瞄了下来,江俨正要拿了图叫人去查,却被她拦下了:“那人用绢帕覆了面,救下我之后便匆匆离了,明显是不想暴露身份的样子。虽不知是何故,可他既出手救了我,定是与刺客一行无关。”
没法报恩有些遗憾,却也知道那人隐瞒身份定是有难言之隐,承熹不欲深究。只把画上的人深深记了两遍,待日后见了恩人,能认出便足够。
这日傍晚时分,淑妃派了身边的丫鬟请她明日去灵犀宫说话,那丫鬟传话说淑妃有要紧事与她说。
那丫鬟是淑妃身边的大丫鬟,承熹回宫以来见过好几回了,平日都是笑盈盈的模样,今日脸上却没丁点笑。
承熹问了两句,那丫鬟也说不明白,只说是淑妃娘娘这几日心情不好,每日吃不下睡不香,常常一个人怔怔坐着。有一回丫鬟起夜,本想给淑妃掖被角,掀开床帐才知她一夜没睡,眼眶通红,好像是偷偷抹了眼泪。几个丫鬟不知她在难过什么,再如何劝也是无用功。
承熹一时有些奇,那日淑妃回宫时脸上便有疲惫之色,以为她被那天的刺客吓到了,承熹也没顾得上问。
先前围场一行淑妃是偷偷跑出宫的,使的还是李代桃僵之计,承熹不知她父皇母后气成了什么样,刚从围场回来便去母后那里给淑妃说了好话。
淑妃也没认错,低着头跪在地上,白着脸什么都不说。母后叹了一句“糊涂”,喊她起来,只说罚她禁足两月,旁的什么都没说,轻描淡写把这事揭过去了。
承熹委实看不明白,于情于理这事都是应该罚的,她连淑妃会被降位分的可能都想过了,想了一堆说辞,此时通通没用上,这事便轻描淡写揭过去了?
她心下揣摩:淑妃是偷偷跑出宫去的,连三道宫禁都没拦住她,灵犀宫上下瞒着,母后如何能知道?可母后为何没有吃惊意外呢?那句“糊涂”又像是有许多深意。
淑妃已禁足十天,灵犀宫一直没有别的动静。往日常常被她邀至灵犀宫打叶子牌,或是去御花园赏花行酒,每每给母后请安之时也数她最爱说话。这几日突地闲了下来,承熹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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