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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说的正是!”牧碧微重重的点头,又是懊悔又是羞愧的说道,“都是奴婢才进宫,急着问这问那,当时听挽袂说到她与葛诺尝冒犯过了欧阳娘娘的身边人,只问了娘娘位份,却没深问下去——也不怕太后笑话,奴婢从前在家里时,因父兄长年不在邺都,祖母管束得紧,轻易不许出门的,所以虽然生长邺都,对邺都的大家望族却也是一知半解,欧阳家奴婢当然是听过的,但当时才进宫来,心里难免还有些不安,竟是一时没想到了去!只听挽袂提了欧阳娘娘的位份并宫室就问起了旁的,这才有了后来误会娘娘之事!”
这会却是温太妃接话叫她继续讲下去了,温太妃笑着道:“欧阳家的女郎是欧阳家老太君一手养大的,气度最好不过,些许误会她怎会放在了心上?你做了什么要这样的惶恐?”
“回太妃的话,奴婢之错委实过大。”牧碧微拿帕子又擦了下眼角,苦涩道,“前几日,就是顺华娘娘传出孕信的那一日,平乐宫绮兰殿的容华娘娘邀了欧阳娘娘过去赏梅,中间容华娘娘想到了奴婢,便使人将奴婢也唤了过去,奴婢去了,便觐见了欧阳娘娘,只是不想欧阳娘娘见到奴婢时神色不豫,奴婢当时不知欧阳娘娘的出身,只是听容华娘娘介绍后,想着欧阳娘娘怕是因奴婢当日带着挽袂的缘故,迁怒奴婢——”
她说到了这里,高太后不悦道:“真是胡言乱语!”欧阳氏即使不姓高,到底也是高家女郎所出,高太后虽然晓得牧碧微定然还有下文,这话听着到底心头不快。
“如今想来哪里是欧阳娘娘迁怒奴婢呢?”牧碧微以袖遮面,那模样看着竟是说不出来的羞愧,她叹道,“想欧阳娘娘贵为上嫔,不但是欧阳家的嫡出女郎,还是太后的甥女,莫要说葛诺、挽袂都只是一介寻常宫人,便是奴婢,又怎么入得了欧阳娘娘的眼目?欧阳娘娘之所以对奴婢神色不豫,恐怕还是因为娘娘自来规矩严谨,而奴婢才进宫不几日,到底不曾学过宫里头的规矩,在娘娘跟前进退有不足之处,娘娘重规矩,这才不豫——这也是娘娘不欲给奴婢难看,因而不曾明说,只在脸上露了出来,是着意提点奴婢呢!却不想奴婢这般的蠢笨,生生的作践了娘娘一片好心!奴婢……奴婢实在是罪该万死!”
“因在平乐宫里存下来的这一番疑虑,后来因顺华娘娘有孕,又在祈年殿里昏倒,陛下翌日因关心子嗣,问了起来经过,陛下想是因为忧急顺华娘娘腹中子嗣,闻说欧阳娘娘前一日的确也在平乐宫便大怒,当场下了降欧阳娘娘的圣旨!奴婢见状也吓得不敢多说什么,后来陛下怒容敛了些,便将奴婢叫了过去仔细盘问,奴婢并没有与顺华娘娘……见面,因而只与陛下说了自己被召到平乐宫里去的经过,陛下听奴婢说到欧阳娘娘叫奴婢多折些梅花送到德阳宫中去后便十分生气,问奴婢顺华娘娘与欧阳娘娘起冲突可是为了折梅花之事,奴婢因为并没有见到顺华娘娘,也不知道顺华娘娘到底是为了什么生气,便告诉陛下奴婢也不晓得。”因想到了高阳王名照,牧碧微临时将照面改成了见面,后头更是越说声音越小,面上愧疚之色却愈盛,到最后连头都抬不起来了,“陛下担忧顺华娘娘的子嗣,又问奴婢欧阳娘娘身边近侍极多,加之娘娘到平乐宫去也是容华娘娘所邀请,怎的那许多宫人偏生要把奴婢从宣室殿叫过去替欧阳娘娘折梅花?奴婢答不出来,陛下问得急……奴婢……奴婢心里害怕,加之一时想左了,便告诉了陛下挽袂与葛诺之事,又猜测是不是欧阳娘娘因此迁怒奴婢!”
说到了这里,她不待高太后与温太妃说话,重重的一个头叩在了地上,抬起头来时额上已经通红了一片,愧声道:“是奴婢卤莽无知、冒犯了欧阳娘娘,虽然陛下当时就训斥了奴婢,又告诉了奴婢欧阳娘娘的出身,听了之后奴婢简直无地自容!当时虽然立刻就想到德阳宫中去与娘娘请罪,可是……可是想到祖母与父亲……”
她低着头,不敢再说下去,泪水却一滴一滴的落在了身前的殿砖上。
高太后与温太妃对望了一眼,前者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复杂。
半晌,牧碧微才等到了高太后的声音,淡淡的、不带任何偏向的:“你先起来说话罢!”
这会牧碧微还不敢松气,又叩了个头才站起了身,惭愧道:“奴婢委实无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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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你今儿带着这个叫挽袂的宫女过来求哀家替你转圜,莫不是要将她交与欧阳氏处置了?”高太后拿起手边茶盏,轻轻喝了一口,淡淡的问道。
挽袂虽然依旧跪着不敢抬头,闻言却是明显的一凛!
只听牧碧微语气诚挚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才进宫,对宫里规矩还不甚明白,但想着欧阳娘娘乃是世家大族出身,又是欧阳家的老太君亲自教导长大,入宫之后定然也是与太后娘娘亲近的,跟着太后娘娘耳濡目染——因此奴婢虽然对宫里头的规矩还不熟悉,却晓得欧阳娘娘这样的出身与位份又怎么可能有错呢?所谓身正则影直,欧阳娘娘规矩无差,身边之人定然也是好的,挽袂与葛诺也说是他们当初不慎触犯了娘娘的近侍,因而错误皆在他们两个身上……”
话说到了这里,高太后微微眯起了眼,心想这牧氏果然擅辩,分明就是想将两人推出来顶罪,倒把话说得冠冕堂皇,这番话不但把欧阳氏并欧阳家还有自己都抬了,又轻轻巧巧的开脱了自己,照她这么说顶多落几句训斥着她好生学一学规矩罢了,到底她进宫才几天呢?
高太后不想这么简单叫她脱了身,便哼了一声,道:“你既然说了错误在挽袂与葛诺身上,怎的如今只带了挽袂一个过来请罪,那一个叫葛诺的呢?”
挽袂本就十分惊惶,这会更是恨不得战栗出来,只是阿善就跪在了她旁边,借着衣裙宽大的掩饰狠狠掐住了她的手臂,示意她继续乖乖的跪好,挽袂又痛又怕,究竟不敢露出声色,只得强自忍耐着。
“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原本既然打算过来请罪,当然是要把人都带上的。”牧碧微闻言,不慌不忙的拿帕子擦了下眼角,吐字清晰道,“只是葛诺临行之前不慎脚滑摔倒,伤得固然不重,也能够起身,只是不巧偏生伤在了脸上,淤青肿胀处望着委实可怖,奴婢恐怕他过来污了太后娘娘与太妃娘娘的眼,这才只带了挽袂。”
“你说了这许多,虽然那叫葛诺的小内侍摔着了没能过来,这一个挽袂倒是在这里了。”高太后缓缓道,“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哀家堂堂太后,你不过区区一介青衣,凭了一盒子所谓梅糕,哪里来的面子,叫哀家替你转圜?”
终于听高太后问出了这一句,牧碧微越发不敢疏忽,她屏住了呼吸,依旧保持着从容不迫的仪态,先叩了一首,抬起头来,这才道:“奴婢没有这个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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