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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黑篷车!”独孤天龙继续讲道,“车顶上盘腿坐着一个穿金色长袍的长人,唉,那人身材之高,为我生平所首见,他盘腿坐在车顶上,也如别人站着一般高!金袍长人肩上扛着一把一丈二尺长的银铸鹤嘴锄,双目炯炯,目光逡巡四周,显然是监守上山之道的。
我见正面上去不行,借着树草乱石的遮障,鹤步蛇行,绕到背后,从背后山阴上山。
上山将到山顶还差五、六丈高时,只听山顶上主公的声音朗声道:‘道长的剑术足见高明,天下四剑,你足以侧身其间,当在云、陆之上!’”
“怎么,那人的剑法比云风雷、陆开花还高吗?”紫相伯、黄中封等齐为动容。
“接着是一个森严的声音,沉声道:‘我只是起剑式,独孤大侠未免将贫道捧得太高了。是真是假,还待手下见真章。贫道有僭了!接剑吧!’接着是剑风激荡声,剑风中隐隐如有卧雷轻滚!我心中一急,不由使出‘天龙升天’的轻功,一按手下抓撑的岩石,一提气,耸身腾飞,扑上山顶去!”
“罗三哥的‘天龙升天’轻功身法,能在飞跃中,不论手足触及何物,都能借力引飞,这也是一门绝艺了!”
罗若拙介绍道。
“我刚扑上山,却见一团红影如火滚至,喝道:‘何人窥伺,下去吧!’
随即两股沉猛雄厚的内外家合一的掌力,迎面扑来,那掌力,那掌力竟有三十年以上的功力!
幸好我得主公指点,这几年天龙掌有所长进,应道:‘未必!’随即以‘卸’字决引卸下去,人借力升腾,越过那红影落在他背后,这红影倏地转身过来,看时,却正是领主公前来的那个矮胖子,只是脱去了原先的灰衣而已。
唉,大哥说他只有二十年以内,乃是上他当了!‘铁背驼龙’成名四十年,竟栽在一个无名矮子手里,太为不值了!”
“不然。本来以‘铁背驼龙’罗大哥的阅历、武功,要试出一个后生晚辈的功底,这是不成问题的。但罗大哥为人忠义诚厚,怕是略一伸量就住手,不愿伤了人家晚辈,也不愿露出故意伸量人家的样子来。那矮子来送帖,也定是知道以‘独孤剑庄’的身份,又怎会有意为难一个未成名的无名小卒子?因而故意藏了一半武功,同时这恐怕也是那挑战的道人施的骄敌之计,意在必引名尊去应战。唉,他也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以名尊的为人,你不论武功多强多弱,凡挑战者必应战的。名尊一直说,如不是怕引起武林动乱,他真想与三大剑客比一下剑。现在他人已故世,我才将这一点露出来,他活着,我是决不会说的,怕给传出去,造成误会,以为他故意露出口风,挑战别人了。
他说,‘我只有坐在家里等人上门来挑战,不能向别人挑战的。’也难为他了,以绝世剑法,竟不能在天下剑学名手面前一显身手!他说,多么希望能来几个高手挑战,但来的,似乎都不怎么高,他又不好拒绝别人,一则怕别人说他怯敌,二则怕别人说他看不起武林同道。他有时还对我说,如果他无名,就不会成为众矢之的了,想过平静的日子,也过不成。”
罗若拙说到后面,不由黯然伤神。
“也只有独孤大侠,才能这样!”紫相伯说,“找他挑战的人,真正剑学高手,自知深浅,是不敢贸然而来的。你可听说有九大剑派的人来向他挑战的吗?那些想击败独孤大侠、一举成名的人,只是一些从边鄙关外而来的孤陋寡闻之辈和一些异想天开、想一蹴而就的少年剑士。武林中有身份的人很少这样的。但难得的是独孤大侠从未与上门挑战的人结下一个冤家,也未伤过一人。而且从不把挑战的事告诉别人,为失败的挑战者保留了面子。所以这些年来只传独孤大侠‘不败剑尊’的‘不败’之名,究竟他打败了多少挑战者,谁也不清楚。有一点是明显的,即还没有一个人说,他挑战打败了‘不败剑尊’!”
这时却听独孤天龙接着说道:
“我见这矮胖子虽只三十多岁,但有这份功力,倒也不敢大意,一掌护胸待敌。
哪知他嘻嘻一笑道:‘能接我一掌卧雷掌的,那也算得上是成名的英雄了。嘻嘻,你别那样像斗公鸡似的,凶狠狠的唬人!’
然后哈哈一笑,转过身去,竟不理我自个看起两人斗剑来,我关心主公安危,见他如此,也就不复与他计较了。”
“和独孤大侠比剑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黄中封、米天宗同时焦急地问。
独孤展鹏拿眼光向罗若拙看去,罗若拙微微点了点头。
果然听独孤天龙说道:
“只见一个五、六十岁之间的白袍道人,高髻玉簪,三绺乌髯,肃容刚傲,一手执剑,一手握鞘,大袖挥挥,步步抢攻,那剑在主公的头面、胸腹、双臂、双足或削或挑,或抹或刺,点若流星,穿若闪电,剑光闪闪,如同匹练,在主公左右,绕来绕去,看来十分凶险!难得的却是这一次并无刚才的那种剑风激荡之声,也无剑气纵横,只有那剑光在无声地飞。而那黑乌乌的剑鞘也在那剑光中时出时没,那黑色的鞘影伸缩不定;或上或下,寻隙即进,好似又一把剑似的,竟也无声无息。他的出招虽快,但那每一个动作又都象很慢似的,能让人清晰可辨。”
“怪不得独孤大侠赞他了得,他已快到达剑法的最高境界,距剑道已不远矣!举重若轻,举轻若重,收发由心,英华内敛,唉,恐怕也只有这种剑,才配向独孤大侠挑战!”
紫相伯道。
“果然如此。只见主公边迎敌,边朗声大笑,笑声透过剑光传来:痛快!痛快!我盼这一战已十年了!
只见主公一袭青衫,潇洒自如,身如行云流水,儒雅风流,似乎不是在挥剑作生死之斗,而是闲庭信步,吟诵风月。我奇怪不知为什么,那白袍道人很凶险的杀招,到了主公剑下全云消雪化了,而且从不见主公用什么凶险招术,只见他优雅地将剑随手一挥,或随手点几下,就见白袍道人似乎甚是畏惧,把一些眼看得手的凶狠的招式中途放弃,而主公每当踏出一步,一剑划出时,则白袍道人必挥剑疾舞,有时要转三、四个剑的空圈封在身后,人才能向后退下一步。”
“那白袍道人本来清正端重的白脸变得蒙上了一层青气,怒声道:‘好!好!独孤大侠竟如此小觑我,连剑鞘也不肯去么?’
我仔细一看,主公手中果是一把连鞘剑,说严格点,只是以鞘对敌!
却听主公温声道:‘石道长,我怎敢小看你?实乃剑出不出鞘对我都是一样的,又何必多此一举?’
白袍道人恨声道:‘好,你不出剑,我会有办法叫你出剑的!’
说话间,抢攻出三招,主公轻飘飘地退了三步,笑赞道:‘好,这三招招术之精,胜于我的独孤剑了。’
道人再也不说话,只是出剑更快了三分,这时我却再看不清道人剑尖的变化了,只是看到一条一条青渗渗的光束,盘旋伸缩飞舞。
主公也不再说话,全力应付着攻来的剑招,只见一道白影与一道青影,一道黑烟一道青渗渗的光束与一道由鞘影构成的风影,或分或合,有时长久纠合在一起,有时一合即分,那剑气也不由弥漫开来,森森四罩,最后把这小山顶上全笼住了。
这时却听主公朗笑:‘石道长,难道定要分出高低不成?’
唉,我不懂为什么在这种一不小心就挂彩流血,乃至有生命之险的情形下,主公还能笑得出来?”
“胸怀光风霁月,其心日月行空,其气正大盛壮,其襟广阔能容!情高志远,趣清识卓,如此,才能在任何环境下都能潇洒从容,言笑自如!嵇中散临大命而从容奏操《广陵散》,就是这种人!独孤大侠也是这种人啊!可惜这种人,放眼天下能有几人?有的虽为人正直,但不免胸襟狭隘,有的虽宽宏大度,但情趣不足清雅,有的虽情趣清雅,但不免失之偏激……至于那些心术不正、卑鄙无耻、凶残刻毒之徒,那更不用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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