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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啊
还没等那外路客人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早把那‘拔腿买卖‘的手艺练得jīng熟的主儿卷起破桌子、烂麻布上搁着的大洋、铜钱,顺着天桥周遭四通八达的小胡同跑了个狼奔犬突,只留下那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的外路客人愣在当场,好半天才跳着脚破口大骂,或是蹲地上抱头痛哭!
真要是四九城里场面上走着的爷们要耍钱押宝,压根就都不会朝着那些做‘拔腿买卖’的地界前面凑合!抬眼朝着四面周遭一瞧,有那商铺店面门脸前面,用白灰画着个大钱图案的,抬腿进门把手里头的现钱一亮,那商铺店面里的掌柜肯定就能抬手朝着后面一指——宝局子就藏在店面后面屋子里呢,您请!
像是这样的宝局子,寻常都是给街面上的巡jǐng按天交过了例份钱,看场子的也差不离都是天桥地界说话能算数的人物,多少还算是稳便。但凡能寻着了暗记、门路、进这些宝局子里耍两把的人物,那也都是四九城里场面上走着的jīng细鬼、伶俐虫,眼睛里瞧着的是四九城里六路风水,耳朵里听着的也是皇城根儿下八方动静。
真要是有人想扫听些四九城里的事由,来这地方耍上几把,趁着人赌得脸红耳热的时候拿着话一勾,差不离连皇宫大内里头天晚上是哪位妃子给皇上侍寝都能扫听出来!
打眼瞅了瞅宝局子里四散排开的六张桌子,金善喜扭头朝着身边两个碎催打扮的小徒弟吊着嗓门吆喝起来:“这都还有一个带点眼力见的没有了?叫你们出门的时候带点记xìng,该带上的记着带上,该想着的早点想着,你们俩倒好——光着两膀子就跟出来了?”
被金善喜吊着嗓门这么一吆喝,不仅是宝局子里耍钱耍得正欢实的赌客们全都扭头瞅了过来,就是那俩碎催打扮的小徒弟,虽然明知道金善喜这就是在装样子,可叫金善喜那像模像样的架势一咋呼,俩小徒弟倒还真有点怯怯的不敢抬头
像是很满意自己耍威风得来的场面,金善喜扭动着那门板似的腰身,一边朝着一张人最多的桌子前面走,一边继续吊着嗓门吆喝着:“还傻戳着干嘛呢?!老刀牌的香烟、功德楼的洋人汽水儿,买去!”
眼看着金善喜抬手就朝着俩碎催扔过去一块大洋,站在那张赌桌后面的荷官顿时眼睛一亮,扎煞开两条胳膊嚷嚷起来:“来来来,看闲篇儿的给让让,给这位太太让个招财进宝风水宝座儿!”
扭弄着身板,金善喜一点不客气地伸手从绷得紧紧的旗袍边上拽出来一条小手巾铺到了赌桌旁放着的椅子上,这才慢悠悠地坐了下去,抬手便将一摞大洋搁在了自己跟前,乜斜着眼睛看向了正朝着自己点头哈腰的庄家荷官:“这是玩多大场面呢?可甭跟我说腰里头揣着个十块八块大洋的人物,也能过来凑个角儿?!”
朝着金善喜一点头,那站在桌子后面的荷官两眼放光地盯住了金善喜面前放着的一摞大洋:“这位太太,咱这场子手面小,可千儿八百的大洋还能就手搬弄出来。您要是手气好、风头顺,您能带来一座聚宝盆,咱就能装满它一座金山!”
捏着嗓子哼哼半声,金善喜依旧是一副爱搭不理的傲气模样:“哟呵,口气还真是能顶得过十冬腊月的小北风?!闲话少说,走着吧?”
利索地答应了一声,那站在赌桌后面的庄家荷官端起两个扣在了一起的宝骰碗儿,中规中矩地扬着胳膊摇晃了三下,干脆利落地将那宝骰碗儿放到了桌子上:“输赢凭运气、胜负由天定!各位,押上吧?”
伴随着那庄家荷官放下了手中的宝骰碗儿,围拢在赌桌旁的一众赌徒顿时乱纷纷地叫嚷着将手里头的大洋、票子扔到了桌子上写着‘大’、‘小’二字的白布上:“都开了三把大了,这回指定是开小!”
“顺风走船逆风行车,庄家这会儿手风正旺呢,估摸着还是个大!”
“没得说了,押大!是吃肉、是喝汤,就这一锤子买卖了!”
捏弄着足有胡萝卜粗细的手指头,金善喜伸手在自己面前那一摞银元里拈出了两块大洋,抬手扔到了画着三个一点骰子的白布上,大大咧咧地尖声叫道:“刚坐下第一把,姑nǎinǎi我也不讲究个输赢,自当是敬了骰神了!”
话刚出口,围在桌子旁的赌徒顿时挑着大拇哥叫起了好:“这姑nǎinǎi,敞亮!”
“敢押豹子的主儿见过,可上手就敢押豹子敬骰神的,这还是头一回!”
“这姑nǎinǎi瞅着面生啊?指不定是哪家大户里头出来散心解闷的,平rì里少说都的是朝着桌子上拍花旗票、大黄鱼的主儿,这就是上这儿来寻开心了,压根就没瞧上输赢那点零碎”
瞧着金善喜那遍地洒金钱的做派,桌子后面站着的庄家荷官也规规矩矩地朝着金善喜打了一拱手,这才又开口招揽着旁的赌徒赶紧下注。
照着赌场里的规矩,但凡是骰子掷出来三个相同点数的豹子,那就是庄家通杀!寻常赌徒,几乎从不敢朝着这出现概率极小的豹子上下注。久而久之,只要有人刚坐到了赌桌上就押豹子的,那要不就是赌红了眼的赌徒想着靠这绝小几率的机会来翻本,要不就是手面豪横的赌客白给庄家荷官送几个钱儿,在场面上也好落个交情。把话说得好听些,那就是敬了骰神了!
眼瞅着台面上写着‘大’、‘小’二字的白布上已然堆了不少的大洋、票子,那站在桌子后头的庄家荷官把双手朝着桌面上虚虚一张,亮着嗓门吆喝起来:“买定离手!开了!”
伴随着宝骰碗儿一开,围在桌子旁边的赌徒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宝骰碗儿里面躺着的三颗骰子,赫然就是三个六,再没比这更大的点数了!
顿时间,最先回过神来的赌徒已然扯着嗓门叫嚷起来:“骰神显灵了啊
押豹子赔三十六倍,桌面上还得傍着庄家吃一半儿的红钱”
“这台子上庄家大小通吃,少说也得过五百大洋的数儿了!叫这位姑nǎinǎi吃一半儿的红钱,再加上那两块大洋赔三十六倍一把就进出三百多,打这场子开张,这算是头一遭了吧?”
眼珠子朝着庄家荷官那骤然间变得赤红的脸上一扫,再不露声sè地瞧瞧几个站在屋子里看场子的青皮混混已然都把手揣进了各自怀里,金善喜心疼地咬了咬牙,打从鼻子里朝着满脸赤红的庄家荷官重重地哼了一声:“这不都说了是敬骰神了么?怎么着,还等着姑nǎinǎi把这话再说二遍不是?”
只一听金善喜这话出口,那面sè赤红的庄家荷官顿时长出了一口气,抬手朝着金善喜猛打一拱手,亮开嗓门吆喝起来:“骰神受供,场子里的爷们,给这位太太来一嗓子嘿!”
听着那庄家荷官的吆喝声,几张桌子后面站着的荷官、还有那些在屋子里来回晃悠着的看场子青皮混混,顿时亮开嗓门吆喝起来:“谢过太太赏了!”
心疼肉疼地哼哼了几声,金善喜一把接过了小跑着把东西买回来的小徒弟攥在了手里的洋人汽水,一口气嘬下去大半瓶,这才重重地打了个嗝儿:“这才多大场面呀?值当吆喝得这么五神六圣的么?!就前些rì子跟韩良品韩爷身边一帮子朋友玩两把,一把敬了骰神十条小黄鱼,那也不就是个玩闹么?!”
只一听金善喜这话茬,桌子旁边站着的赌徒中,顿时有人搭上了话茬儿:“韩良品韩爷的朋友?倒是真没听说过韩爷还有旁的朋友好这口儿?只不过跟韩爷走得挺近的南沐恩南爷,平rì里手面倒是也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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