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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跟在后面:“这回你爸可病得不轻,快有一个月没出工了,医生说是肝脏有毛病。”母亲一边说一边点燃了煤油灯。
我走到父亲的床前,借着昏暗的灯光,本来就很瘦的身子越发瘦得不成人样,一张腊黄的脸皮紧巴巴地贴在双颊上,看到父亲那骨瘦如柴的病态,我禁不住一下子扑了上去:“爸爸,我回来了,你怎么病成这样啊?……”
“回来了就好;我没什么;过两天就会好的。”父亲尽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从他那有气无力地说话声里可以听出父亲是为了安慰我。
“没找医生看吗?”我回过头来问母亲。
“怎么没有呀;医生说要住院;可你爸爸死活不同意;说什么家里没有钱。”母亲满脸的无奈对我解释着。
“儿子呀,千万别怪你妈,我实在是把这个家拖得够呛了,这个家为了我已经付出了很多,你妈一个人撑着这个家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我知道我这个病是治不好的,为我治病再欠新债这个家就彻底没有希望了,活着我不仅没有为家里作过什么贡献,而且因为我拆了房子,抄了家产,还弄得你小小年级就不能能读书了,我愧对祖宗愧对全家,死了是我的解脱,也是你们的解脱……”父亲一边有气无力地倾诉衷肠,泪水顺着干瘪的脸颊不断线地滚落下来。
“快别说了,孩子刚回来,说这些他心里不难受吗?”母亲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着阻止父亲。
听了父亲一番辛酸的诉说,回想起父亲那倍受欺凌和侮辱一幕幕残状,我家虽然因为父亲受尽了人间非难,但我丝毫没有责怪父亲的意思,因为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你亲的罪过;是那个时代;父亲不能左右的时代我没有理由责怪父亲;同时我们这个家更离不开父亲;我坚信腊月一旦过去明媚的春光也一定会光顾并恩赐我家;我衷心希望父亲能看到那一天;于是我揩了揩挂在腮上的泪水“爸,这不是你的错,我不能没有你,这个家不能没有你,总有一天我们会好起来的,所以说什么你也得到医院去治病,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你和你妈的心情,我理解说到容易做到难,到哪里去弄钱呢,家里穷到丁当响谁肯把钱借到我们,就是借到了拿什么去还人家的。”
“我这次带回来的有六十几元钱,这是我在那里几个月发的工资攒下来的。今天我们就去医院越早越好。”我态度十分坚决地说到。
“以前我怎么劝你到医院去住院治疗你就是不听,是呀儿子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你就依我们一次吧,就是治不好我们心里也好过一点呀”母亲再一次央求着父亲,父亲总算点了点头。
做通了父亲的思想工作,母亲就去准备早饭我就去找板车,奶奶只是一个劲地在旁边流泪。
我和母亲草草地吃了一点早饭,就把父亲扶上了板车,我在前面拉,上坡时母亲就在后面推,一路上我们紧赶快走,上午十点就来到了离家有六里多路的公社卫生所。父亲是个老病号,一到卫生所年近六旬的邱医生就拿着听诊器给父亲检查经过一番闻问望切听之后;邱医生的脸渐渐地阴了下来最后长长地叹了一中气:“晚了呀,晚了呀,已经肝腹水了。”说罢就把我母亲叫到一边轻轻地说道:“他这个病已经治不好了,你们拉回去吧。
母亲苦苦地哀求着:“邱医生你行行好想想办法吧,我的孩子都还没有长大呀。”
那个时候时候实行的是农村公费医疗,打一针五分钱即使有钱医院也不会为一个身患不治之症的人作出人道主义的付出。尽管母亲好话说了一大箩筐卫生所是无论如何也不收下病重的父亲,不得已母亲只好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父亲听到卫生所不肯让他住院的消息后非常安详地对我和母亲说:“算了吧,还是把我拉回去吧。”我和母亲什么也没说拉起板车就朝区中心医院走去,我们怎么也不愿意就这样眼巴巴地望着父亲等死。
公社卫生所离区中心医院有二十多里路,时至中午,虽然已进入秋季,但火辣辣的太阳仍然施展着秋老虎的余威,我和母亲顶着中午的烈日拉着板车踏着坑坑洼洼的土路向目的地去,沿途炊烟袅绕,闻着近处村庄飘来的一阵阵饭香,饥肠辘辘的叫声与板车吱呀吱呀的摩擦声演奏着极不协调的进行曲,又饿又晒脸上时不时滚下豆大的汗珠,然而这一切与父亲的生命相比都显得是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我和母亲忘却了饥饿,忘却了骄阳的炙烤,心里有的只是为父亲治病的焦虑。
快到下午三点的时候,我们终于赶到了区中心医院,那里的医生都是重于生面孔,而且还一个个端着技术权威的架子,他们可不管你吃没吃饭,病人有多危重,也许是医院大见过的多,任凭你急得火燎眉毛,可那些医生仍然是慢条斯理按部就班的工作着,这时好不容易走来一个看似慈眉善目的老医生,母亲赶忙上前套近乎:“老先生,你行行好,看看我的病人,我们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那位老医生看了母亲一眼:“好吧,病人在哪里。”
“在外面树阴凉下面。”母亲回答道。
“喊他进来吧。”
“医生,他哪能走啊,我们把他送到公社卫生所,卫生所不收我们又拉到这里的。”
“是什么病,这么严重。”
“卫生所的邱医生说是肝腹水晚期。”
“什么?肝腹水晚期,走看看去。”说着拿起听诊器来到了父亲躺着的板车边象邱医生一样经过了那些程序后,最后摇了摇头:“拉回去吧,再好的医生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我一听尤如五雷轰顶,原来所抱有的一丝幻想一下子化成了泡影,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不由自主地扑嗵一声跪拜在那位医生的面前:“医生啊,救救我爸爸吧,他还年轻呀,没有他我家就塌天了啊!”我一边哭一边苦苦地央求着医生。看到我放声大哭,母亲也大声哭了起来。
哭声招来了一群围观的人,有好心人同情我们的遭遇也帮忙我们母子二人求情:“赵医生你就帮帮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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