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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第1页）

文钦渐渐看出奔袭而来的三路军马的领头将军分别是胡遵、王基和邓艾。看敌军那威势，他顿时觉得抵抗不如逃跑。于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他率领士兵们以最快的速度向东吴边境方向撤去。最终他率军投奔了东吴孙峻。

话说毋丘俭的属将葛雍，在项城内已经听到了一些不妙的流言：寿春城已经丢失，文钦已经兵败而不知去向，城外已有三路军马杀近。过了一两个时辰之后，流言愈加旺盛起来，包括城外的哪三路军马都已经有所了解了：即胡遵、王基和邓艾三支军队。葛雍的信心丧失殆尽，简直毫无战心了。他甚至想到不如在夜间寻机会逃跑，因为家中的老父母是多么的需要一个活着的他。

他越想越觉得当夜必须逃离军营。他甚至想到：逃离军营后，暂且不要急于回家乡，而是须在外地辗转一两年，然后再回家服侍父母，或回家后将父母带到他乡，种田和做生意度日。他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忽然文钦的命令传达了下来：紧急用餐后全体集合，出城迎战魏军。

于是想归想，身子还是要服从命令的。葛雍组织起本部人马随着毋丘俭出了城。不久，即遇到一路魏军迎面而来。有人早认出敌军为首的将领是邓艾。毋丘俭令葛雍出马，葛雍不由得暗吃一惊：因为他虽然看了毋丘俭一眼，而绝对不是请求出战的意思。而毋丘俭跟他眼光相碰，以为是他在无声地“请缨”。既然令他出战，他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了。他紧握着枪，迎上去跟邓艾搏战。刚一接战，他就感到“不好”。但什么东西都没能想得停当，他已经被邓艾砍落下马了。

邓艾乘胜率军冲杀过来，毋丘俭虽然率军拼力抵抗，但仍然渐渐显出颓势，江淮兵的阵势混乱了起来。紧接着又冲杀来两股魏军，对江淮军形成了包围屠杀之势，江淮军哪里能抵挡得住。被刺伤刺死踩伤踩死的不计其数。

毋丘俭率领十余骑夺路而逃。马不停蹄，一直逃到慎县城下。

疲惫不堪的毋丘俭骑在马上，仰着头对着城楼上的哨官喊道：“我是淮南的毋丘俭，请您请出你们的县令宋大人，我等着跟他说话！”——慎县的县令，姓宋，名白。

过了好一会儿，宋白终于出现了。几句客套话之后，毋丘俭向他简要说明了所经历的情况，并表达了来投靠他的心愿。宋白满脸堆笑，显示出极度的谦卑和非常欢迎的态度。他打开了城门，亲自将毋丘俭一行迎入，立马安排了馆舎让他们休息了个把时辰，然后设置了颇为丰盛的筵席款待他们。宋白举着酒桮满脸堆笑地给各位敬酒：“今日相聚，皆兄弟也！不醉不罢休！明日之事，当明日再议！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来日忧和愁啊？”众人喜笑颜开，饮下了一桮又一桮。

饮至深夜，平均每人不下三斤酒。但宋白饮得并不甚多，基本上仍是清醒状态。他起身去茅厕。他刚一迈出餐厅，数十成百的武士一拥而进，三下五除二，砍掉了毋丘俭及其属下所有人的头颅。宋白立即动身将毋丘俭的头颅送到了魏军中寨，重病中的司马师令赏给宋白一大笔银子。宋白得到赏银后，真欢天喜地，回慎县后请自己的几个心腹又豪饮了一顿，并且美美的睡了一大觉。

话说毋丘俭的灵魂脱离开他的躯体后，向着慎县远郊的一座山坡飞移而去，在一个山洞中度过了没有任何生存感觉的几天，而后慢慢产生了一些神志和智慧。他眨巴了一会儿眼睛，才慢慢想起来自己战败逃到慎县，被慎县县令派人所杀的经过。“虚伪！太虚伪了！”毋丘俭的灵魂骂宋白道：“我在城外等了他好长时间，他都没有出来，其实那时他已经在谋划了！他满脸堆笑地迎接我，客气话连篇，其实肚子里就是藏着了杀心！……这个逆畜，他不接纳我也就罢了，还满脸堆笑的诓骗我。……我琢磨着大概是用我的人头去换赏银了！虚伪、奸诈的畜牲啊！……”

话说司马师吩咐内官赏赐宋白银两一事，似乎很快忘却了。因为他左脸的疼痛及已经牵及到浑身的难受，把对其它一切中、小事情的挂念都淹没去了。人便是这样的，当有巨大的痛苦压迫下来的时候，其它的鸡毛蒜皮之事便会减轻份量，甚而一概不值一提，甚至很快就会抛到九霄云外去。

司马师日夜卧床不起，连大小解也只能在床上进行。内侍们就像“久病床前无孝子”那样，骨子里都恶嫌他的肮脏，恶嫌他身上浓烈、刺鼻的尿屎臭，但因为慑于宫廷秩序的淫威，慑于其他内官的告密而招来祸患，所以只能默默忍受，有的甚至希望他能早早的离世，只是谁也不敢说出口而已。

司马师的进食已经相当少了，人早已瘦掉了两大圈，但神智依然大致清晰。他叫唤来诸葛诞，赐给他印绶，加任他为征东大将军，都督扬州诸路军马，接着便命班师回许昌。

内官们先将司马师从床上搀抬到担架上，然后再从担架上移置于马车厢里。在马车上颠颠簸簸，司马师感觉疼痛丝毫没有停歇，也没有减轻。有时他真想大哼大叫几声，但那又觉得与自己的大元帅身份不相符合，又生怕被他人暗中所笑，只能就这么忍受着，煎熬着。

好不容易颠簸到许昌，司马师又被从车上弄到床上。就这么一折腾，他的性命又去掉了三分之一。饭菜是几乎进不得口了，只能靠厨师弄些鸡汤、鱼汤之类的加以维持。因为不知多少天持续的疼痛，间或发烧，他的神智也变得时而清醒，时而模糊了。并且有时候恍恍惚惚的出现幻觉：他迷迷糊糊的发现李丰、张缉、夏侯玄出现在他的眼前，有时候对他龇牙咧嘴的，道：“哈哈，你把我们腰斩了，其实我们并没有死，我们还能说话呢！”一会儿，他又好像梦见了张皇后，张皇后手捧着白练带子，瞪大眼睛对他道：“给你，给你，你全家人上吊的时候在后面呢！你要遭报应的！……”

但是，有一两个时辰，司马师好像神志清晰了。他命人召来了弟弟司马昭，十分吃力地对司马昭道：“我今，权重，想，想要，卸肩，难啦。你，继我为之，大事，大事，切不可，轻托别人，不能，自取，灭族之祸啊。”说完，抖抖的，将印绶交给了司马昭。司马昭也忍不住泪流滚滚，接过了印绶。正想问他要不要喝点什么的时候，他的头微微歪了一下，已经断气了。

司马师去世之后，其重权一并归拢到了其弟司马昭之手。在此就不再赘述了。

……话说魏兵洮水的守边校官王伦，巡视过一遍岗哨之后，没发现任何异常，似乎连鸟兽虫鱼都在正常的过着日子。于是就和几个心腹在驻地的一处小房舍里饮起酒来。酒性正酣之时，忽然一名守边军士前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告说：“大批的蜀军扬尘卷土而来了！”王伦有些不相信：“什么？我不是刚刚察看回来的么？”

于是王伦亲自登上瞭望塔观望，这一望不打紧，差点儿吓得他尿裤子。他急忙跨上马，向雍州刺史王经、副将军陈泰处飞奔而去。王经、陈泰听到他的报告之后，自然也吃了一大惊。王经道：“我们只能一边立即组织人马迎战，一边再派人火速报告朝廷了。”

于是王经共集合起七万大军迎战蜀军。王经及几名属将认真察看了地形及蜀军的动向，发现蜀军背对着洮水而摆开了阵势。魏军也列成了阵势，犹如两个狮子群准备争斗。王经率领几名牙将出阵喊话道：“魏与吴、蜀，已经形成了鼎足之势，理应井水河水不相犯，而你们却多次入侵我疆土，这是为什么呢？”

姜维哼一声，喊道：“司马师无故废其主，相邻之邦理当兴师问罪，更何况原本是仇敌之国呢？”

王经一听，竟一时语塞，接着便骂道：“你这是哪门子歪理啊？”他稍稍退了几步，回过头来对张明、花永、刘达、朱芳四名将领道：“蜀兵背水列阵，表面上好像是决心很大，准备背水一战，而实际上只要打退他们，他们就会下河喝水了！姜维虽然骁勇，但你们四个可以一齐去攻战他。只要他队伍向后一退却，便可以穷追猛打！”

四名将领应诺一声，从左右两边出击，去战姜维。姜维左战右战了几个回合，感到不能取胜，于是迅速拨回马向本阵中而去。

王经感到战机已到，立马大驱兵马，蜂拥向前。姜维率领人马往洮河以西的地带迅速撤退。奔跑了一会儿，眼见得快要接近洮河边了，急忙对将士们大喊道：“形势紧急了！各位将士怎么还不努力杀敌啊？”

听得这两声大喊，众将士们一齐回头，奋力杀起了回马枪。魏兵们一时没料到蜀兵如此反攻，一下子竟乱了阵脚。这时，魏兵们又听到背后杀声震天，原来是两股蜀军从他们的背后冲杀过来。三路蜀军把魏军围在垓心，魏军混乱一片。马撞马，马撞人，人撞人，叫骂声，嚎叫声，把天地间搅得一团糟。伤的伤，死的死，还有一部分被逼入了洮水，淹死者甚多。

王经率领百余骑人马，奋力杀出了重围，向狄道城方向仓皇奔走。奔跑进城门之后，立即紧闭了大门，准备严防固守。日夜派人站岗哨探，密切持续地监视蜀军的动静。

过了两三天，蜀军并没有来，王经等心里稍稍放松了一点，夜间也能较安稳地睡觉了。可是好景不长，王经夜里正睡得深沉的时候，探马忽然报告说“发现蜀军正在包围狄道城”。王经起身亲自探看，果然望见远远的有人影儿在活动，堵住了城外的大小道路。王经叹了一口气，想不出其它的办法，只能号令各营各部提高警惕，严加监视，增添、管控好弩弓、抛石器等等，随时准备投入战斗。而他自己，却不那么具有十足的信心和把握，只是尽量不在属下面前流露出担忧和悲观的情绪而已。他深知，如果将领显示出悲观和怠惰，对士兵们的消极影响那就极为严重了。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本来十分安详、寂静的天地间，忽然一声号砲声响，接着战鼓咚咚咚，喊杀之声震动天地，蜀军从城池四面的大门口同时发动了猛攻。好在魏兵们没有脱衣服睡觉，武器就放在身边。一听到号砲声、战鼓声和呐喊声响起，立即一跳就起了身，操起弓弩就瞄准前来攻城的蜀军射击。睡在抛石器旁边的士兵们，石头都是已经装载好了的，只要猛一拉动绳索，奇形怪状、大小不一的石头就会呈弧线抛向空中，然后向蜀兵们砸下去。

蜀军分别在四面的城门处用撞击车拼命地撞击城门，连续“嘭”的巨响，撞击了两三次，都没有能够撞开。——大门的牢固程度得到了切实的检验。但是，正在蜀兵们推动撞击车猛撞城门时，奇形怪状的石头却猛烈地砸向了他们的脑袋和身体。脑袋被砸成烂西瓜模样的有，肩膀被砸得断了骨头的有，腿脚被砸伤身子倒下去被砸断了肋骨的，当然也有。

蜀兵们的血肉之躯没能抵挡住乱石的打击，箭镞的穿刺，城门城墙之外横七竖八地躺满了蜀军的尸体，还有的带着伤口的剧痛或已经残疾了的身子撤回到了营寨内。

王经守城虽然获得了暂时的成功，但城里的箭镞和石块已经用去了相当的一部分。王经依然没能乐观起来。他一面下令继续制造弓弩和抛石器等等，一面令各营各寨注意节省粮食，防止援军的迟来。

夜间，王经睡不着，一个人独坐在小小的营房内，想：“蜀军是不会死心的，一次进攻的失败不会致使他们撤军。他们的卷土重来是必定无疑的。也许，不久就会城破人亡了吧。假使我死了，老父老母只能由哥哥嫂嫂照应了，可是哥哥嫂嫂总是不怎么孝顺……。”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城外突然传来了号砲声、战鼓声和喊杀之声，他知道蜀军的第二波攻城又开始了，于是立马起身，跨上战马，到城门处指挥作战。

蜀军们用撞击车猛撞城门，迎接他们的依然是箭镞和由空中砸下来的石块。头被砸破，身子骨被砸断，皮肉被箭镞射穿。即刻死去，被打成重伤，或带着伤仓皇撤退。他们的第二次攻城几乎如同第一次攻城一样，伤亡惨重，而始终没能攻进城内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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