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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然笑了:“这个人照相水平太差,我认不出哪个是言采。”
“明朗……”
听到异常的语气,谢明朗偏过目光。潘霏霏脸色发白,一字一句说得磕磕碰碰,不胜惊恐一般:“我不可能认错你,也不可能认错言采……”
他心里一沈,面上却要竭力显出无动於衷来,飞快打断他:“不是我。我和他搭一班飞机回来,只是凑巧。”
他回答得非常肯定,但潘霏霏只是盯著他,一言不发,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谢明朗说完之後,才意识到这是对著自己的妹妹睁著眼睛扯谎。他莫名觉得疲惫,正要说话,就见潘霏霏忽然站起来,二话不说往他卧室闯;反应过来之後谢明朗抓住她的手,拦住她,一边说:“你这是发什麽神经?”
潘霏霏起先还想挣开他,後来发觉谢明朗是真的用劲了,心里盘旋已久的猜测猛然落到实处,手腕又痛得厉害,心里委屈,索性借势哭了出来:“明朗,你太用劲了,我的手痛。”
谢明朗赶快松手,对著低头落泪的潘霏霏连声道歉,但还是堵著路,不让她往卧室走。潘霏霏飞快地擦了一把泪,往洗手间的方向去,谢明朗起先只想著她是去洗脸,再没拦她,等到想到其他枝节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追过去,潘霏霏站在门口,对著双数出现的盥洗用具钉在原地。她从镜子里看到跟过来的谢明朗,指著不同的剃须刀说:“你不要告诉我这是女人用的。”
谢明朗转头就走,坐回客厅里等著潘霏霏出来。他觉得她面上挂著即将得知真相的恐惧感,反而一瞬间轻松起来。主意也在同时拿定,他告诉她:“我是同性恋,但和言采没有关系,你不要多想了。”
看娱乐版是一回事,亲耳听到谢明朗的承认又是另外一件事。潘霏霏脚一软,坐在沙发上,呆呆看著他,许久之後,才掩住脸,哭了。
谢明朗知道和言采的事情在潘霏霏这里,已经暂时被自己出柜的消息遮掩住,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坐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发:“怎麽哭的反而是你。家里人你是第一个知道的,我爸要是知道了,不知道又要说成什麽十恶不赦了。”
听他这麽说,潘霏霏顿时哭得更凶了。
等她哭完,谢明朗就说要带她出去吃饭。潘霏霏这才想起公寓大楼外的阵仗,僵硬地说:“明朗,你最好还是不要出去……楼下有记者……”
但是冰箱里除了啤酒,已经什麽都没有了。谢明朗不想留潘霏霏,而潘霏霏在谢明朗告诉她同性恋的事实之後,也觉得需要给彼此一点时间空间。她告别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几乎不敢看谢明朗的眼睛,又竭力振作精神微笑:“等你哪一天想好了,想把人介绍给我认识,随时告诉我……还有,刚才用那种口气跟你说话,对不起……我只是没想到你的名字会这样和言采的连在一起,吓坏了……”
谢明朗纵容地笑笑,反过去安慰她:“我也没想到。都会过去的。”
潘霏霏离开後,谢明朗拉开窗帘往楼下看了一眼,觉得本市其他的娱乐记者肯定都守在言采那边。既然想到言采,他不由去打了电话。公寓的没有人接,郊外的房子也没有,後来用手机挂手机,响了半天,终於接了,听声音竟然睡意浓浓:“喂……”
“原来你也在睡。”
听到他的声音,谢明朗才忽然觉得过去的这一日格外漫长。自己的声音也不知不觉柔和起来:“没事,我也是刚醒,给你打个电话。”
言采的睡意淡了,稍稍顿了一下,说:“昨天林瑾和我说了,埃及的行程是下面一个新来的小姑娘透给媒体的,她不知道我们一起去,记者们看见照片,就在机场堵人,出来的正好是你。照片你也看见了?”
“霏霏来过,带给我报纸,我看见了。”谢明朗笑了一下,“照相的人水平真差,脸都看不清楚。”
谢明朗轻松的口气让言采也笑了,笑罢又问:“她来问你,你怎麽说。”
“除了没提你我的事情,其他都说了。她大哭一场,刚刚才回去。”
“是吗。”言采的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出柜比向亲人承认我们的关系,对你来说更容易吗。”
对此一问谢明朗一下子不知道要怎麽答,愣在手机前面。也许是听出呼吸的异常,电话那头的言采反而笑了:“林瑾正在弄这件事情,过几天就没事了。别担心。”
然而事态的发展,远非当日言采轻描淡写一句“过几天就没事了”这样尽如人意。
没几天第二张照片出来,顿时喧嚣一片,首发的杂志居然是《银屏》的副刊,当天就卖得脱销,就为看一看那张照片上背影的主人究竟是谁。这时娱乐杂志素有的恶毒发作,那的确只是一张背影,拥吻的对象也几乎被挡住,的确第一眼看不出到底是哪个。但同版的另一个角落,轻飘飘报道著一条言采新片票房不佳的新闻,选的压题照,和那个背影俨然就是同一色系款式相近的衣服。
一切尽在不言中。
谢明朗回到《聚焦》之後,面对这场已经牵连甚广的风波,他的好人缘虽然在这时依然救了他,但同事之间饱含深意的目光总是挥之不去,平日见会肆无忌惮开风月玩笑的朋友,这时也怪异地谨慎起来,反而显得生硬别扭。
他所在的圈子,同性恋双性恋异装癖,从来不是禁忌,大家也心知肚明,本来如果离了异色,文艺界也就不是文艺界了。这麽多年来大多数人心安理得藏在柜子里,不问不说,顺带照顾公共道德和大众审美取向,素来平衡得很好,而媒体站在线外,也算是职业操守。谁知道这次真的有人穿著鞋踏进来,还带进来一脚的泥。
第二张照片的事情谢明朗倒是很快知道了。这一次他隐隐察觉到阴谋的气息,但再要去找言采,手机关机,家里电话没人,好不容易找到林瑾,对方却是在公然打太极。这麽多年来,谢明朗第一次要在报纸上去找言采的行程。比如他和他的经纪人对此事三缄其口,上下沈默得一如磐石;又比如在某“伤心欲绝影迷”在言采公寓门口试图割腕之後,没几天言采就去了外地参加一个公益活动,估计接下来至少十几天见不到人。
谢明朗觉得自己被拖下了漩涡,孤身一人。
言采的消失最初让他觉得手足无措,几天之後,也就放弃了,不愤怒是假的,但更多还是事到临头不由他不看清的冷漠。朋友举办的派对还是去了,席间知道内情的很多是从来不看娱乐版的,而看到娱乐版的大多不知道真相,出於礼貌也不会贸然去问,结果就是弄得气氛说不出的别扭古怪。数次之後谢明朗也觉得索然寡味,一些常去的地方也不肯去了。
直到卫可打电话来找他。
卫可近年来以令人咋舌的速度蹿红著,除了不唱歌,几乎什麽活动都看得见他的身影,人红,曝光度高,就越红。他两个礼拜之前出外景,看到新闻的那一瞬间,几年来一直都没想明白的事情一下子通了,一回来,立刻找到谢明朗,约他出去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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