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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言采。
他的表演,有著令人惊讶继而叹服的说服力。那些大篇幅的台词,大幅度的动作,极端的情绪,都没有让这个人物脱离真实感,反而是过於真实了,以至於有好几个场面,谢明朗都觉得有一瞬的战栗。剧中的言采让他感到无比陌生,但也理解了为何卫可对言采的演技如此赞不绝口。那压倒性的气势,在每一个有必要的时刻爆发出来,以一种仿佛经过精确计算的方式。谢明朗甚至怀疑过言采是以一种冷血的姿态来演绎这个角色,然而他每一个动作和眼神之间流露出的情绪,似乎又在宣告著某种微妙而隐秘的气息。
谢明朗继而想到,言采的演出在那些熟知旧事的人们眼中,又该是何等面目。
一路上思绪纷纷的後果是,谢明朗差点走过了宾馆。他下午离开之前把房卡丢在前台,去取的时候前台的服务人员在确定完身份後,递给他一个封好的信封,厚厚一叠,拿在手里还沈甸甸的:“这是某位小姐留给你的,希望前台亲手转交给你。”
谢明朗看了一眼信封,上面熟悉的字迹让他牵动了嘴角。他若无其事接过,还很镇定地问:“那位小姐留了称谓麽?或是其他什麽联系方式?”
“没有。”
走进电梯後谢明朗拆开写有他名字的信封,在空白的信纸中间,夹著另一张房卡,便笺纸上是同一个人的字迹:从经纪人那里骗到备用房卡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困难。
言采的房间在宾馆高层。谢明朗用信封里的房卡打开房门,径直穿过外间,刚一推开卧室的门,一阵迎头风吹得他反而退了一步。关好房门後见言采靠在敞开的窗前,谢明朗皱眉:“你抽了多少烟?这样开窗还是一股烟味。”
“看来你是收到某小姐的礼物了。”言采早已经回过头,听他这麽说就掐了烟,笑著开口。
“那知名不具某小姐,到底是谁?总不是你穿著裙子送下楼去。”
“林瑾找再下面的一个助理送去前台的,你要是有兴趣知道,下次替你问电话。”
林瑾是言采自葛淮之後的经纪人。谢明朗对她素来是只闻其名不见其名,听言采这麽说只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的经纪人素来神通广大,多拿一张房卡并不奇怪,我反而对你怎麽让她心甘情愿把房卡送到前台更好奇一些。”
言采朝谢明朗走过来,他依然在笑:“你真要知道?”
“太劲爆的内幕不透露也可以。”谢明朗摊手。“一般跌宕起伏不妨拿来分享。”
“恰恰相反,太平淡了。”言采说,“我告诉她实话,说你也来住。”
谢明朗没想到会是这样,彻底愣住,半天才哦了一声。他这样的神色引得言采笑容愈深,口气却是若无其事的:“这个理由果真太无趣了。”
谢明朗猛一个激灵,不太自然地应著:“嗯,好,知道了。”
言采坐在床边,又要点烟;谢明朗看著,稍早前电影的画面和眼前的人影重叠在一起,这让他莫名起了眩晕,恍恍惚惚没有任何真实感。他也跟著坐下来,等言采的烟点燃,低声开口:“我去看了《尘与雪》。”
言采并没有移过目光来:“这个时候了,应该是从电影院回来。怎麽,你想讨论这部片子吗?”
“不,一点也不想。”谢明朗摇头,“我只是接到房卡,上来看看你。”
说话间目光停驻在言采身上,那种叼著烟很久不吸的姿势让谢明朗彻底分不清这个动作究竟是言采的,还是角色的。正看得出神,言采微笑著转过脸来:“哦,你只是来看看我。”
接收到对方语气中暗暗浮动的旖旎意味,谢明朗暂时抛下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冲著言采笑回去,又进一步凑在他耳边低声说:“我不知道你的经纪人到底有几把钥匙,也不知道现在这个是不是也有一早就不打招呼直接开门进来的习惯。所以还是等一下回去的好。”
“好,那就等一下再回去。”言采没有理会谢明朗的前一句话,他拿掉烟,在这一晚的第一个吻开始之前,似笑非笑地把谢明朗的後一句话轻轻重复了一遍。
因为心里想著一定要在天亮前回到自己的房间,睡得极不踏实的谢明朗在半夜果然醒了。眼睛在没睁开之前先探到光,谢明朗翻了个身,一只手遮住眼睛,过了几分锺才算是清醒过来。他听不见身边的呼吸声,有些诧异地再翻回来。在找到言采的同时也明白了光的来源:不知何时起言采先一步醒来,站在窗前看著海的方向。而自楼下街边的灯光微弱地探照上来,让谢明朗不用太费力就能找到言采的所在。
他睡意顿时褪去大半,没开灯,摸黑找自己的衣服。衣料簌簌响动的声音这才引得之前一直没有反应的言采回头:“你怎麽也醒了?”
“几点了?”谢明朗不算全醒,听见言采的声音,干脆装迷糊,伸手在地板上抓瞎一般地摸,“我要回去了。”
言采好像笑了一下:“这都几点了,还是睡吧。还是窗帘拉开吵醒你了?”
“既然都醒了,那就回去好了。住酒店还真是费周章。”
“深更半夜从我房间里出来,被看见不是更糟?”言采离开窗前,朝谢明朗走来。
“只要被人看见,不管几点从你房间出来都是一样糟糕。”谢明朗总算摸到自己的衣服,胡乱把毛衣套上,“你醒了多久?不是失眠吧?”
“我头一个礼拜都认床,所以总要定相同的房间。”
谢明朗笑说:“宾馆的房间都不都是一样的。这是心理原因作祟。”
“认床也是心理作怪。”言采倒不否认,他坐下来,重重往床上一躺,再抓住谢明朗的手臂,“陪我多躺一会儿。”
他的手冰凉,谢明朗顿时停下手上的动作,沈默了一刻,说:“好。”
他们很少有这样半夜双方都还清醒著的时刻,谢明朗觉得寒气从言采身上冒过来,伸手去握言采的手,果然是冰冷的。很久之後言采的手才慢慢暖起来,谢明朗知道他也没睡,就说:“我们说点什麽吧。”
言采很快接话:“你想说什麽。”
谢明朗觉得言采语气中依稀带著疲惫和已经就绪的戒备。他很快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你现在还想讨论片子吗?”
“随你。要是哪里没明白,还可以一起讨论。”
谢明朗听不出言采话语中的情绪,他也没去管,继续说:“这片子并不复杂,非常干脆,主干得到了充分的延展,但是细节又非常可信。我当初从卫可那里拿到剧本的时候,还以为是个很老套乏味的故事。”
言采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一下,谢明朗听到声音立刻看向言采那边。之前言采忘记拉上窗帘,借著那一点光线,谢明朗看见言采的眼中似乎暗光浮动,他忍不住往言采的方向靠过去说:“我觉得画面尤其漂亮,很多特写镜头看起来都在重现黄金分割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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