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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星眠挥着拳头,冲向了那个突然现身的羽族怪客。
白千云之前见识过安星眠的功夫,知道此人擅长借力打力,各种近身的关节技法用得十分纯熟,脑子尤其灵活。根据他的判断,安星眠遇上一般的对手,即便不能取胜,大概也都不会输。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完全没有想到。
安星眠已经冲到了羽族怪客的身前,并且伸出了右手,直取对方的咽喉要害,但羽人却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反倒是安星眠,好像一下子失去了信心,手指头距离羽人的咽喉只有一寸远,却硬生生地停住了动作。
“还是找不到你的破绽……半点也找不到……”安星眠叹了一口气,转身退了回去,大模大样地把后背的要害留给了对方,丝毫不加提防,而羽人也根本没有出手攻击的意思。
“给你介绍一下吧,”安星眠苦笑着对白千云说,“这个人名叫风秋客,可以算是我武学上的老师,也可以算是我命中注定的大霉星。我刚才没有跟你说,我加入长门,其实也是希望能摆脱掉这家伙。”
“他怎么了?你欠他的钱?”白千云莫名其妙。
“正相反,不是我欠他的钱,而是他欠我的命,”安星眠现在真的是一脸愁苦,以往的潇洒自如都不翼而飞了,“许多年前,我父亲在意外中帮了他一个忙,虽然两人都从来不愿意对我明说,但那显然是类似救了他全家性命之类的大恩。从此他就立下誓言,终身保护我们一家人,眼下我父母双亡,他的保护对象就只剩下我了……”
白千云想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之后,他对风秋客说:“请坐吧,一起喝几杯。”
现在桌旁一共坐了三个人,那名伙计照例在门边随侍。这个可怜的倒霉蛋,先是被安星眠弄昏过去,再被风秋客敲晕,现在脑袋里还昏昏沉沉的。不过这样的情形对他而言似乎已经司空见惯,所以他仍旧面色不变地守候在那里,不时送酒送菜进来,可想而知他的主人白千云平时结交的都是些什么货色。
因为风秋客这个羽人的到来,白千云又让手下送来了一些鲜果,但风秋客只是沉默地坐在一边,既没有喝一口酒,也没有动那些时鲜的瓜果。
“他从来不喝酒,也从来不吃陌生人的饮食,”安星眠似笑非笑地对白千云解释说,“在我认识的所有人当中,第二无趣的可能是我长门的老师章浩歌,最无趣的就是这位了。有趣的是,这两个人都是我的老师。”
“我不是你的老师,”风秋客淡淡地说,“我教你武功,不过是稍微报还一点你父亲的恩,你可以把它看成是吃了饭付的饭钱。”
“可我觉得你的饭钱已经还得足够多了,甚至都多给了,”安星眠继续苦笑,“我父亲已经去了,现在我做主,你欠的债两清了,可以不?要不然你实实在在告诉我,我父亲到底对你有什么天大的恩情?”
“还不够。不可以。”风秋客简单地说了六个字,然后又紧闭嘴巴不再多说了。白千云在一旁饶有兴味地看着一向轻松淡然的安星眠满脸郁闷,终于忍不住问:“这样不是挺好的么?如今世道险恶,有人愿意保护你,难道不是省掉你很多麻烦?”
安星眠对空呼出一口气:“省掉很多麻烦?恐怕是带来很多麻烦吧。你只管想象一下,一个长门僧正在教老百姓知识,远远的山头上坐着一个羽人冷冰冰地看着你,那是什么滋味?你再想想,你正在茅屋里冥修,需要集中精神,但你的房顶上就随时坐着一个羽人,活像屋檐上雕塑的图腾,你还能静心么?”
他随手又倒了一杯酒,把酒杯捏在手里:“前段时间我跟着老师去往青石城,一方面是为了帮助平息那里的霍乱,另一方面也实在是被这位老兄缠得不胜其烦。他就像一个幽灵,一个影子,几乎无所不在。好容易摆脱了他两三个月,现在居然又被他揪住了。”
白千云哈哈大笑:“这么说起来,的确是比欠债还头疼了。不过照你的说法,他一般只是远远地跟着你而已,今天怎么会大驾光临亲自陪你喝酒来了?”
安星眠一怔:“还是你反应快,我一见他就头昏脑胀的,都没想到这一层来。风先生,你这一次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我是来阻止你的。”风秋客简短地回答。
“阻止我?”安星眠不解,“阻止我什么?”
“我在南淮城听到了你和那个长门僧的谈话,知道你要干什么,”风秋客说,“这是一条不归路,和东陆皇帝作对,我们羽人倾全族之力都无法取胜。凭你和一群迂腐呆板的长门僧,只会被嚼得连骨头都不剩。”
“要论迂腐呆板,还有人能胜得过你吗?”安星眠轻笑一声,“再说了,我未必一定要和皇帝硬碰硬地作对,只不过是想要查明他大肆搜捕长门僧的真正原因而已。找到了原因,也许可以用比较柔和的方式去化解,不会像人羽战争那么不可开交的。”
“事情一旦开端,那就由不得你了,假如你被几十上百个金吾卫追杀,就算是我,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剁成肉泥。”风秋客说,“所以我不得不提前阻止你,哪怕会因此让你很不舒服。”
白千云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有点恼火:“风先生,这里好歹是我的地盘,你就这么不给我面子,要在这儿动手拿人吗?”
“不,他不会的,”安星眠倒是表情越来越轻松,“他不喜欢任何无谓的冲突和争执,今天有你在,他肯定会放过我,但只要以后任何一天、任何一个对时、任何一刻他能找到机会,他就会想办法制服我、抓住我,把我关起来,就像你关押那些长门僧一样,直到整件事情的风头过去——也就是说,直到长门从皇帝的领土上消失为止。这才是阴魂不散的真正定义。”
“那可真够烦人的,”白千云搔搔头皮,“而且更烦人的是,这位风先生是一个无比机警的人,进入到这间屋子之后,他拒绝了任何吃喝,并且看似随意却精心挑选了坐下的位置,刚好避开了我设下的几个用于自保的机关。我本来想要把他抓起来,和长门僧们关在一起,直到你解决了这件事,看来也没法成功了。”
“他是设陷阱抓人的大行家,你的机关,他肯定一眼就看透了,”安星眠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其实我也看出来了,只不过我相信你不会用那些机关来对付我,所以就随便坐了。”
“你还真是足够信任我,就不担心我其实是什么大坏蛋么?”白千云叹了口气,突然伸出手掌在桌角拍了一下。随着这一拍,安星眠坐着的椅子突然翻转过来,地下迅速伸出几根长长的钢钳,把他钳在其中,半点也不能动弹。
风秋客霍地站了起来,但安星眠猝然受制,他也不敢轻举妄动。而安星眠在一瞬间的惊愕之后,也很快恢复了平静,好像是明白了这位新结识的鲁莽朋友想要做什么。
“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立下誓言,不再妨碍安兄弟调查长门僧的事件。”白千云竖起右手食指。
“第二个呢?”风秋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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