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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第1页）

心病还须心药医，这句话在我身上得到了真实的体现；下午的时候，我吃过饭，把所有遗憾和愤恨抛诸脑后，准备给丽华回信。但是，一件大事在这时候发生了····

傍晚时分，根据可靠情报，日军步骑两千余人窜至我军侧翼，威胁很大；同时，战区急电送达；命令我师立即向西撤离，不得拖延。

于是，经过紧急磋商，部队立即撤出县城；同时，李勋甫被任命为六十五团团长，沿途所吸收的青壮年全部编入本团，所有营连级军官从各个兄弟团抽调，我也跟随李勋甫将军进入团部，担任起了自己的新职务。

简短截说，我们日夜行军，擦过郑州这座千年古都的郊区，继续西进；于6月10日凌晨抵达须水镇，稍作休整。

骑了两天多的马，又经过接连不断的急行军，身体还很虚弱的我半躺在床上，疲惫至极。外面阴云密布，苦雨击窗；隔壁团部的协调工作有条不紊，紧张而有序。

忽然，外面传来吵嚷的声音；起初零零落落，时断时续，后来声势越来越浩大，终于汇集成有节奏的呐喊，一浪高过一浪。

我惊讶地坐起来，心中忐忑不安；根据经验，一定有大事发生了！

果然，警卫员王卓跑进来，压低声音说道：“班长，不好了！听说昨天早上我兄弟部队奉命掘开花园口的黄河大堤，已经造成郑州各县被洪水淹没。弟兄们的家人都完了！”

“什么？！”我一下跳起，“为什么？几十万·····”

“说的是呀！这不弟兄们想不开，在外面都闹疯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这次决口造成豫、皖、苏三省大片平原没于水底，近九十万人死亡，上千万人流离失所·····

“团座呢？”我焦急地问道。

“出去安抚情绪，被弟兄们围住了！”

“快，快扶我出去！”

于是，在王卓和杨思涵的扶持之下，我来到团部门外，被眼前的一幅景象镇住了——只见凄风苦雨之中，目光所及之内全都是人；团座被围困在中间，被愤怒的声浪所淹没。

这几天，我们行军途中大约招募了四五百人；除了各地的难民，几乎都是郑州周边的热血青年。满怀报国之心捍卫家园之意的他们，才参加部队，家园便被人为造成的黄河大决口所吞没，亲人生死不明，那种悲痛愤恨的情绪就可想而知了····

大雨瓢泼，水泻如注。但是，没有人选择离开，一双双手臂在挥舞，一张张脸庞在流泪·····

警卫员们挤不进去，眼看着李勋甫身陷重围，无力自拔····

崭新的军衣被丢弃在地上，军帽被扔向高空，场面严重失控·····

突然，我甩开身边的人，跑进屋里，拿起一把枪又冲回来，对着天空一阵乱放：“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把枪摔在地上，几乎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们现在是军人，不是一群无赖！这是干什么！！！”

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风雨之声依然猛烈。几名警卫连忙分开众人，把已经精疲力尽的李勋甫抢了出来。

然后，‘轰’的一声，就像炸开了锅一样，所有人再次围上来；军官们和警卫员连成人墙，保护团长。于是，推推搡搡、咒骂叫喊重新开始，并且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终于，李勋甫回过神来，他猛然震天一声怒吼：“都给我住手！要杀要剐，都冲我李勋甫来！老子没死在日本人手上，死在自己兄弟手里也值了！来吧！来呀！！”

这一吼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打闹声戛然而止，有人坐在地上痛哭起来；更多人选择了沉默，现场安静下来。

“你们都闪开，闪开！”他推开护卫人员，“杀人不过头点地，掉脑袋不过碗大的疤，来，动手吧！”他夺过王卓的腰刀，抽出钢刀，扔在地上。

“黄河被我们自己人挖开了！”有人喊道。

“我知道。”

“我们的家园被毁掉了！”

“我知道。”

“我们的亲人被大水给冲走了！”

“这我也知道。”李勋甫声调和缓，长出一口气。

“你们当官的当然什么都知道！倒霉的永远是我们平头老百姓！！”一个小伙子跳起来，连滚带爬冲了过来杨思涵想过去制止他，我拉住他的手臂，摇了摇头。

那个人拾起刀，加在李勋甫脖子上，嘶喊道：“你们当官的就知道升官发财，鱼肉劳苦大众；留着你们有什么用？！”

“我知道你们现在的感受，弟兄们！”李勋甫面不改色，“但是你们知道吗？我李勋甫并不是这位兄弟所说的那样，我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爱国男儿，我也有兄弟姐妹，老母幼子！我也是个人，而不是个禽兽！你们知道吗？我的七十岁的老母亲和几个月大的孩子现在正在尉氏县，不知是生是死····”

“什么？！”所有人都惊呆了。

“实际上，在场所有的营长、连长们，凡是有家室的；身价老小此刻都在后方，也就是大洪水首当其冲的尉氏县附近。他们·····”李勋甫声音哽咽，他说不下去了。

军官们都流下了热泪，但是，没有一个人哭出声来。

新兵们像一根根木桩立在原地，沉默不语；慢慢地，有人开始捡起军服，穿在身上····

“弟兄们！”李勋甫强忍悲痛说道，“我李勋甫没念过多少书，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是我相信，炸毁黄河大堤一定是政府反复权衡之后所做的痛苦抉择、无奈之举。我们亲人今天的牺牲是为了明天更多人的亲人活下去，为了我们的中华民族光明的未来。现在大半个中国都已经沦陷，如果不能保存西南数省，那我们就真的成了亡国奴了！现在小日本是追着我们屁股打，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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