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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第1页）

火光熊熊，屋内火箭乱窜，原本可以用来隐蔽的床榻桌案等物尽数被点燃，这一下子屋内再难以隐蔽了。石闵发出一声怒喝，吼道：“与其坐在这里等死，不如冲出去拼了！”也不待他人反应，从地上操起一对手戟在右手，再拎起一张着火的案几护住身前，便径自率先突出门去。本来以他的性格就不可能会坐以待毙，更何况此时还有酒的后劲。

门口弓箭手见有人冲出，顿时先来了一个火箭齐射，但这一排火箭齐射，却被石闵手里拎着的案几划圈一抡，尽数挡下。然后石闵就手一挥，将手中着火带箭的案几一下砸了过去，同时一对手戟左右一分，和身杀到。弓箭手们慌忙四散而走，其余众军一拥而上，顿时把石大将军围在了当间，刀枪剑戟一块儿都递了上来。再看石闵，就见他把手中两把手戟舞得象个风车似的，两扇风车狂舞跟随着它们的主人，一路往人多地方而去，只听得一路上呯呤乓啷、嘁里喀嚓、不绝于耳的兵器与筋骨折断声，和死伤者的凄厉惨呼，以及兵器金属部分硬碰硬接触那一瞬间的火星乱溅和动脉里的血浆像喷泉般竞相喷射。躲在外围的弓箭手们则一个个拉满了弓弦，却不敢向混乱的人丛中发射，被剧烈晃动的众人身影遮挡，瞄准不到想要射击的目标。

趁着石闵冲出后的一片混乱，李农、苏彦也带领着部下们冲出来加入战团。　“两个一组，切莫各自为政，尽量切入进去，小心冷箭。”李农是身经百战的老将，经验丰富，知道在这种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很容易被各个击破，所以大声的告诫。同时，他自己则和两个跟随入宫的乞活军亲兵，形成了肩挨肩、背靠背的相互掩护。而在这时，同样是老将的苏彦也在大声的喊叫，他喊的是：“干掉弓箭手！先干掉弓箭手！”此时，对他们这伙人威胁最大的，可能就要算是那些混杂在人群之中突施冷箭的弓箭手了。苏彦刚刚出右殿时，左肋上就被一支冷箭擦过，割破了衣甲，伤到了皮肉，伤处火辣辣的疼。在他喊叫的同时，手里并不闲着，在身边禁军的掩护下，手中长矛奋力地一掷，将一名躲在人丛中正准备对李农突施冷箭的敌军弓箭手钉在了其背后的门板上。“死去吧！你。”他口中兴奋的大吼，却不防被侧面另一个弓箭手瞄准，只可惜瞄准他的这个弓箭手太过慌乱，虽然几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一箭出手，却射在苏彦护甲肩头厚实的兽形铜饰上，被弹到一边成为跳弹。这弓箭手连退两步想避开苏彦的追击再射，只可惜其背后没有长眼，正好退到石闵近旁，只觉得喉头一寒，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情，脑袋就被石闵手中的两把铁手戟左右交错一剪而下，无头的尸体手舞足蹈，颈血喷泉般的狂射，在乱军当中恐怖的蹒跚几步之后，骤然跌倒。

李农、苏彦这边的十几个人，此时可以说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陷于死地而后存，手中兵器如若癫狂，皆是玩命般地疯狂挥舞。冲进这琨华殿里的敌军虽然都是石苞、张才从自己部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数也比李农他们多几倍，但玩啥也玩不过玩命的，更兼还有一个万人力敌的石闵，专往人多密集的地方猛打猛闯，推进路上如摧枯拉朽，时不时能看见有人从包围石闵的人丛中被打得飞出来。领军的石苞在己军死伤了三、四十人之后，先自胆怯逃出殿外。指挥官这么转身一逃，士气骤然崩溃，另一指挥官张才本来还想支撑，但却被石闵飞掷一戟正中其右臂，手中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无法再战，也只得捂住伤口，随败军逃出琨华殿，石闵等人，并不追赶。此时，琨华殿内已经被石闵他们肃清，而琨华殿的外围依然是被袭击者们封锁控制着。

苏彦刚才被一只冷箭射中了左臂，现在箭还没有拔出，他脚踩着一具敌人的尸体，从尸体的胸膛上拔出了自己的爱剑，然后一剑将插在自己左臂上的箭齐根削断，箭杆被削断时晃动的那一下疼痛使得他这个一生中受过无数创伤的老将也不禁龇牙咧嘴，险些喊出声来。就着疼痛，也不知道怎么地，他忽然忍不住骂道：“操～！年青的时候不过想拼个封妻荫子的宁静小日子，想不到到老了还要如此受罪拼命！几个小畜生，没一个省心争气的！”

大司马李农用牙齿帮忙撕下一片衣角，给自己大腿上的剑伤简单包扎了一下。石闵谨慎地观察了一阵外面的形势，然后丢掉手中已经断了小枝的手戟，转身向李农走过去，“阁下没有什么大碍吧？”李农摇了摇头，苦笑道：“身手已经老了。”又道：“还是大将军威武，杀人如草、切瓜劈菜。”石闵得意的笑了笑，弯腰从地上拾起一把硬弓和几支箭，递给李农，道：“早就听说，乞活军的李农大司马在年轻时就多力善射，深得石勒老天王器重。”

借着殿内的火光，石闵环顾殿内剩下的人，除了自己之外，其余所有的人似乎都带伤，有二个阵亡的，还有一个重伤失去战斗力的。他指挥禁军们把重伤员抬到没有着火的左殿之内，然后把苏彦悄悄叫到了一旁。

“援军什么时候能到？”石闵小声问。苏彦十分无奈的耸了耸肩，回答：“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一开始就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出动这么多人强来，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我原本只当他们会派十几个刺客来而已。”石闵听闻之后，郁闷地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只有看我们的天命若何了。”

这时，殿外的喝令之声再次响起。殿外的石苞虽然是已经吓破了胆，但是此战却是只许胜不许败的，不由得他不硬着头皮指挥人手再次进攻。

“前进，攻进去！他们不过只有几个人而已。”

先是火力准备，殿外的弓箭手们用一阵火箭对前殿里面进行压制，然后步兵乘机冲了上去。迎接他们的，是当头一阵猛烈的还击。此时在前殿里面的石闵、李农手里各有一把硬弓，这两人都是箭术高手，各施绝技，立时杀伤数人，而苏彦及几个卫士，也拣起地上的长矛、手戟、头盔等物，冲着敌群猛烈投掷。被射杀的死伤者顺着凶器的作用力，向后翻下台阶倒入人群，此番进攻的敌人本来就胆气不壮，还没冲进门里就被连杀多人，其余人顿时吓得又退缩了回去。石闵见状笑道：“这些都是没上过战场的脓包，平时在京城里赋闲的时候可能一个个都是牛屄哄哄的，真的硬碰硬起来就全成缩头乌龟了。”其他众人也是一阵的哄笑。

在双方隔门对峙的时候，身在远处等待的皇帝陛下心里，更是焦急如焚。派过去探听消息的宦官，刚刚跑来回报说：石苞、张才失手，尚未能取得石闵、李农的首级，而且琨华殿也在乱战之中被点燃起火了。石鉴慌慌张张地走到窗前瞭望过去，已经可以看见夜幕下闪动着的火光，其心中自是暗骂不已。同时，在心里面，他已经开始考虑：接受行动失败的可能性，和随之应该采取的行动。

隐约听见远处有人喊叫，似乎是在喊琨华殿失火的事情，有不少人在看得见的地方惊慌走动。其中有宫女、宦官、也有成群的宫中侍卫。这个时候，石鉴忽然很清楚的听见一句：“有逆贼作乱，大将军被困琨华殿，我们大家赶快过去支援啊！”然后是众人应诺。

夜里看不清楚，喊话的人好像是大内之中当值的侍卫，这些人中的很大一部分，都在不久前石闵主推的“婚恩令”当中受惠，自然是对石闵抱有好感。石鉴本来为了做事隐秘，事前特意解除了宫中侍卫对琨华殿附近一带的守卫，以利于石苞等人行事。但石苞等人行动不利，再加上琨华殿火起，动静太大，现在已经是完全包不住了。宫中侍卫既然得到了出事的信息，如果不前往镇压的话，那就是严重渎职。而且此时又可以借此报答石闵大将军的恩惠，这些侍卫们当然是个个争先、格外的卖力。这让石鉴看在眼里，更添一种别样的妒恨。

中书令李松见事不妙，忙道：“陛下莫急，待我前去看看。”石鉴挥了挥手，道：“去吧，叫他们速战速决，不得再拖。”李松匆匆忙忙地走了。石鉴看着他离开，然后招手身边亲信宦官过来，耳语了几句，那宦官也紧接着离开。

李松急急忙忙赶向琨华殿，沿途和一队又一队赶去琨华殿的宫中侍卫擦肩而过，待他赶到琨华殿外，定睛一看时，是大吃一惊。就见到琨华殿外，石苞、张才带来的军队，和从宫内各处陆续赶来的侍卫们，已经开始了激烈的混战。

第二十三章·；箭创

“石将军，请带你的人再攻一次，请务必一定要斩下石棘奴的首级。否则，就是我们俩的人头落地。”

看见宫中侍卫这么快就源源不断地开到，殿中将军张才顿时感觉到了巨大压力，看得见的压力，他知道，如果不能很快拿下琨华殿，面对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对于这一点，石苞又何尝不知道，再说了，他刚刚因为挑战石遵的罪行从牢里出来不久，对于天字号的大牢，他实在是再也不想去沾边了。于是，强压着心中对石闵的恐惧，他亲自督帅着二百名部下，向石闵、李农据守的琨华殿，再一次的发起攻击。而此时，张才也收缩了他的兵力，把部下全部集中在琨华殿外呈环形的一线，几乎是紧贴着宫殿的墙壁来进行固守，抵挡已经杀到的宫中侍卫，为石苞赢得作战时间。

“又来送死！”石闵和李农手中的弓箭可不是吃素的，这时，再加上后来找到的两把弓，此时他们这一边的远程火力再一次的得到增强，向殿内冲锋的石苞部下先是遭到了一轮比前一次更猛烈的火力打击，受挫稍顿，但在石苞的督战之下，又再一次向前突击，终于冲进殿内。在前殿之中，双方再次展开了惨烈厮杀。

“石苞，竟然是你这个小子！怎么？你是想死在我的手中吗？”直到这一次，石闵才在乱军当中认出石苞的脸来。他怒吼咆哮着，语气却充满着鄙夷，霸焰逼人压迫而来，在石苞眼中，其如恶鬼、又如修罗，令石苞不敢直视。石闵大步流星向前，双手各舞着一件长兵器一路杀将过来，而石苞则在心腹亲兵的掩护下，未经招架便节节后退，他心知肚明自己绝对不是棘奴对手，而看看周围，自己手下之兵也并无一个可以拦挡石闵一招半式者。

中书令李松赶到了琨华殿外，此时，围攻琨华殿的石苞、张才军队已经和宫廷侍卫开始了激烈的混战。在战斗中，有人已经认出来了，包围琨华殿的军队的指挥官，竟然是殿中将军张才，有人开始大声的鼓噪起来，这种鼓噪使得正在接近张才的李松感觉脸上莫名有些发热，好像在作什么亏心事似的，“我们是为了江山社稷，驱除叛逆啊！”他的内心里自我安慰似的说道。

“李将军，您怎么也来了。”

“陛下命我前来监督，催促你们快些成功，再迟，恐怕宫城之外的禁军也要赶来，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这时候，不要说外面的禁军会要赶来，就光光是应付宫内各处陆续涌来的侍卫，张才就已经很吃力了。

张才无奈的说道：“现在，一切就要看石苞的了，他现在正在殿内作战。”顺着张才的目光，李松向琨华殿的殿门内望去，只见在大殿的火光之中，无数扭曲的人影在缠绕扭动中，里面的战斗，似乎比殿外的战斗更加的激烈，他于是快步走上台阶，向殿内走去，一路上听见殿内惨呼不断，才刚刚走到门外，突然又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长长惨叫，一个将军，捧着半条断臂，从大殿内疾驰而出。“石苞将军？！”李松伸手想拦，却没有能拦住，石苞此时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他捧着的那条鲜血喷溅的断臂上，止不住的狂奔和惨呼，一路就这样肆无忌惮、旁若无人地穿过正在激烈混战当中的殿外小广场，消失在远方。随着狂奔而出的石苞，他在殿内的手下们，也一下子似乎都涌了出来，恐惧混乱而出的人把站在门口的李松撞翻在地，然后好几个人被倒地的的李松绊倒，和李松一样，被其后涌出的人群踩踏而过。

摇摇晃晃的，李松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全身都是被踩踏的伤痕，他走入殿内。眼前是一副修罗场的画卷，背景上熊熊燃烧的烈火，遍地残躯断肢，衬托着浴血的恶魔，一切宛如恶梦。

“原来是中书令大人，来此何干啊？”

面对石闵的诘问，李松毫无惧色，此时的他就算是想要战斗也没有那个能力，嘴上却毫不示弱，“我来讨伐逆贼。”石闵冷笑一声，“逆贼！这么说，你是奉了石鉴的旨意来的？”李松回答：“并无旨意，我等是为挽救朝廷社稷安危自发而来。”

“朝廷？社稷？安危？自发？哈哈哈哈……”石闵仰天哈哈大笑，右手所握长矛突然间直指李松眼眉，矛尖与李松的眼睛近在咫尺，止住不动，矛刃倒刺上还可以看见挂着的一点带血的皮肉，“李松，我记得，你好像是汉人吧？”李松并不回答，而是吃力地弯下腰，石闵原以为他要跪拜求饶，却看见他从地上拾起一把断剑，然后又直起了腰板，笔挺地直面号称万人力敌的石闵大将军。此时，他并无完成使命之力，却有杀身尽忠之心。石闵看在眼中，面色也不禁为之肃然，“你小子。”他口中淡淡说了三个字，同时缓缓撤回长矛，抛在一边，然后举起左手的长刀，在空中慢慢挥转了几圈，双手合握一挥而下……

防守殿外的张才，看见石苞的夺路狂奔，和其部下的再一次溃败，知道大势已去，哀叹了一声，向身边亲兵要了一把剑，自刎而死。看见带队指挥，一死一逃，其余士兵再无战意，纷纷放下武器，向宫中侍卫们投降，中有十数人，自料就算是投降也难以保全性命，遂学习长官张才的榜样，也自刎而亡。琨华殿内外的夜战，至此结束。

前来救援琨华殿的金殿卫士中有个特别机灵的匈奴人，眼疾手快，抢先割了张才的人头跑进琨华殿报功，险些被大司马李农的箭射杀。不过危险有危险的报偿，这家伙事后被石闵表奏皇帝，封到龙腾军里当了一名校尉。

琨华殿交战已毕，石闵、李农等人撤离了已经火势熊熊的琨华殿，也不立刻回府，石闵、李农二人是直奔皇帝寝宫而来。

“启禀陛下，刚才有人夜袭琨华殿，未成……”石闵直面皇帝，入殿之时不跪不拜，眼神藐视，出语语气尽带讥讽之意，“现在臣等已将他们拿下。”

“是吗？”当今皇帝，安坐在龙榻之上，表情极力维持着镇静，而内心中却是惊恐不已，“好大胆的逆贼，卿等可知道他们此番意欲何为啊？”

李农道：“看起来，他们是想要我和大将军的人头。”进入皇帝寝宫面圣的时候，他本来打算行礼的，可看见石闵未拜，于是他也是有样学样。紧接着，李农又道：“听被抓获的贼人说……是有人奉了皇帝的密诏。”

石鉴心中大骇，忙道：“岂有此理！这些贼人，竟然连朕也敢诬蔑栽赃，罪当凌迟！”其实，并没有什么审问，也没有什么人招供，真正奉石鉴口诏的领军人物张才、李松已死，除非抓到三人之中的最后一人石苞，否则就是死无对证。再说了，既然是天子的口诏密旨，就算是石苞肯招供，也是空口无凭。

石闵将石鉴一切的动静看在眼里，淡淡地说了句：“不知这些从逆反贼当如何处置啊？”

石鉴赶紧恭恭敬敬地问道：“大将军和大司马认为该当如何惩处？”石闵冷冷回曰：“此等大事，当然是凭任陛下旨意而行，臣等岂敢擅专。”石鉴想了想，道：“其罪甚大，所有参与人等自当全数腰斩、悬首午门。”他偷眼往石闵、李农看去，见两人都默不作声，似乎不甚满意，于是又马上改口说道：“不妥、不妥，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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