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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纯熙略显期待的目光,鬼使神差般地拿出了一串钥匙。
纯熙当即意会,唇角眼底同时漾起比春光还要明媚的微笑。
孔安握着其中一把灰金色的钥匙旋转取下,说道:“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吧?”
这个略带肯定意味的问句证明了他对纯熙的了解。的确,纯熙曾经不止一次地跟踪过他,自然知道他的落脚之处。
纯熙自然也没有否认,她将装着饭盒的袋子挂在手腕上,腾出手来帮孔安取钥匙。
这时,录音师的催促声再度响起,孔安回头回应的间隙,整串钥匙连同钥匙扣一起落进了纯熙的手里。
待孔安回过头来,纯熙已经取下了钥匙,举着钥匙扣等着还给他。
孔安拿回剩余的钥匙,把手里的外卖袋塞给她,说道:“你把这个也先拿走。”
纯熙接过袋子,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孔安便转身快步跑走了。只留下纯熙一个人,握着手中的钥匙,拎着两袋食物,心满意足地按下了电梯门外的按键。
回到录音室的孔安,很快被同事察觉到了情绪上的变化,方才他刚刚录完一首悲歌,听后对其中有一处细节不满意,经商讨后打算重录,没想到便被之贻叫了出去。回来以后,因悲歌笼罩在他头顶的阴沉不见了,整个人都充满着轻松快乐的气息。他试唱了一段后,录音师说道,“你这个情绪不对啊……还不如刚才呢!”
孔安也察觉到自己的问题,于是说道:“让我再听一遍刚才那版。”
录音师只好调出前一版本播放,他一面操作着鼠标,一面问道:“刚才见谁了?这么高兴?”
“我表姐。”孔安敷衍地答道,催促着他赶紧播放,他此刻只想找回感觉快点收工,他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期待下班。
所幸孔安的专业水平并没有让这项工作耽误太久。晚上九点钟,他终于从录音室走出来,来到停车场,习惯性地拿出钥匙打开车门。在转动钥匙的那一刻,他突然感到有些陌生——尽管车门已开,钥匙的手感却不同以往。黑夜中,他的心底突然生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他轻轻掩上车门,走到车前,看到了那个几乎能夺他魂索他命的车牌号,在他几乎快要忘记的时候,再度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还是与他自己的车一样的外观、一样的装饰,这个车牌成为他辨识这辆车的唯一标志。
孔安站在车前徘徊许久,他知道,如果他接受了这把钥匙、这辆车,他与纯熙之间的羁绊将会更深,且再也无法分割干净。然而,他方才的急切与兴奋又是为何而来?在他拿出钥匙把机会摆在纯熙面前的那一刻,这样的结果便已经注定,除此之外,再多的顾虑与来自理性的担忧都显得多余。
终于,怀着矛盾而挣扎的心情,孔安启动了这辆车,走过冷风侵袭的长夜之端,与霓虹灯铺洒的街道相依相伴。
深夜的街道畅行无阻,孔安很快便回到了家。这是一个地处偏僻的旧小区,成名以后虽收入增加,他却并没什么买新房子的意愿,仍是长期租住于此地。旧小区没有单独的停车场,业主的汽车都按照先来后到、约定俗成的规则横七竖八地停在楼下的院子、过道里。孔安停好车后,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才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找到自己的车,看来的确是纯熙趁自己不注意偷换了钥匙,并率先把他的车开走,迫使他不得不走进她的圈套。
而这圈套,仍然摆在面前,明明看得见,却不知为何竟要越陷越深。
回到家时,纯熙已等候多时,她站在窗边,看着停在楼下的那台车,满意地拉上了窗帘。
孔安把那只本不属于他的钥匙还给纯熙,说:“你明天把它开走。”
“我不会开走的。”纯熙说,她指了指茶几上的房钥匙和车钥匙,表明她并没有交换钥匙的打算,“你要怎么处理是你的事,我送出去的东西不会收回。”
“送出去?”孔安觉得好笑,“也要别人接受了才算。”
“你不接受,干什么要把它开回来呢?”纯熙笑道。
“那你为什么要开走我的车?”孔安问道。
纯熙笑了笑,并不正面回答,只是懒洋洋地看了一眼手机时间,笑道:“地铁十一点关闭,现在好像才九点半吧……哦对了,还可以打车。”
孔安觉得自己没有再和她理论的必要。因为这辆车,他再度想起了纯熙与韩彩城携手出席首映式的那个晚上,这使他的心情跌落谷底,于是他问:“你今晚不用走吗?”
纯熙听罢一笑,上前一步揽上他的肩膀,语含委屈地说道:“刚刚不还说让我明天走吗?怎么说变就变?”她是说孔安方才让她“明天”把车开走,尽管她已经拒绝。
孔安并没有抗拒她的靠近,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道:“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今天的出现,是什么意思?”
纯熙的手臂有一瞬不被察觉的僵硬,她最怕孔安问这种问题,因为她永远也无法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但她很快就将这一丝迷乱的情绪掩饰过去,替代的是一个被搁置了一个多月的疑问,“那天晚上,你去了吗?”
孔安说:“如果你去了,就会知道我没有去。”
“我去了。”纯熙低声道,“但我还是觉得你也去了。”她微微垂下眼睛,仿佛在酝酿着什么,片刻之后,她再度抬起眼睛,望向孔安,说道,“那天晚上,我说的是真的。孔安,再给我一段时间,好吗?”
她目光盈盈,言辞恳切,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悬崖上的石头早有征兆地砸在孔安的头顶,令他无法躲避,被迫承受。
纯熙踮起脚尖,在他的唇角印上一吻,抬起眼睛,只看见他神情凄楚,一双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里朦胧而闪烁,仿似充斥着摇摇欲坠的泪水,在无声无息间一滴一滴地打在她的心上。
孔安终于忍不住,断断续续、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在我快要忘记你的时候,在我面前出现?”
这句话令纯熙露出释怀的笑容,这正是她所期待的,她不会让孔安忘了她,永远也不会。
感受到纯熙的笑意,孔安知道她再度得逞了。可是这有什么办法?怪他太过软弱,怪她太过精明,怪来怪去还是解决不了问题。纯熙也这样认为,她说:“孔安,你应该听从心的声音。”
心的声音,并不一定是真实的,也并不一定是正确的,很多时候,心的声音,都是魔鬼的声音。
孔安望着纯熙,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他突然觉得,相不相信她,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如果他自己同样也不值得相信,那样就扯平了。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一定要有信任的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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