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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顿时一个激灵,有些不知所措的想要改口,慕君颉却步步紧逼,立即又问:“是你为了相公特地去取的泉水,还是你相公自己去的?”
妇人本就是为了找相公才把事情闹到那么大,只能道:“是奴家去的。”
然而慕君颉话锋一转:“可我记得这灵山上有座和尚庙,泉眼就在庙里,女人是进不得的,你要怎么去取呢?”
“奴家,奴家一时紧张记错了,”妇人一听开始慌了,忙磕头辩白,“是奴家相公自己去的。”
“是吗?”慕君颉顿了顿,却道:“其实灵山之上根本就没有泉眼,方才我不过故意说了灵山二字。敢问你相公又要到哪取泉水呢?”
那妇人已然慌的不行,仍努力辩白:“不、不是灵山,是在别的山上取的。”
“看来夫人的记性是真的不好。”慕君颉笑了笑,却语气一凛:“但就算你记性再差,可是既生长在沛州,也该知道沛州乃平原之地,只有丘陵,怎么会有山?”
那妇人最终哑然的瘫在地上彻底答不出话来,竟是求助性的看向了汪齐盛。
慕君颉站起来,随即神色严肃的转身道:“安郡王和各位大人也都听到了,显而易见此妇从头至尾没有一句实话,我校尉营向来军令严明,天子脚下,若因一个满口谎言的妇人而被含冤搜查,要置我全营军士于何地?置我朝律法于何地?又置陛下的威名于何地?”
赵从古面上一片冰冷,没有开口,袁尚书见了这情况,却心知事实摆在眼前,自己身为堂堂刑部尚书,就算再奉行中立也不能对此无视,更何况这严慕如今深得陛下喜欢,随即狠拍桌子怒声对妇人道:“说,你到底是何人?究竟有何居心?!”
那妇人早已吓得不行,只顾着哆嗦,根本开不了口了。慕君颉道:“袁大人,此事显然并非一无知妇人就能做出来的,必是有人指使,需按照章程收押刑部,细细重审。”
袁恒立即点头称是,正要命刑部的手下上前拿人,却被汪齐盛止住:“袁大人,这妇人当日是先到我府衙击鼓鸣冤,自然也应该衙门收押才是。更何况刑部按例只处理各省涉及人命和贪污等罪案,此类民事案件,理应交由当地的府衙。”
“汪大人此言差矣,”慕君颉看向汪齐盛:“这怎么会是一般的民事案件?普通老百姓怎会想到去军营来?就本官认为,这妇人恐怕是敌国奸细,而按我朝律法,但凡涉及国家军政,需尽数交予刑部裁决。”
汪齐盛脸色顿时一变,眼看那妇人要被刑部带走,一个用红绳系着小金佛的手串似有意无意的从身上掉了下来。
那妇人看到手串,忽然咬紧了唇眼泪直落,状似哀求般的望了汪齐盛一眼,然后竟在他人猝不及防下,挣脱钳制她的官兵一头撞死在帐外的木柱子上。
浓烈的血腥味立即随风四散,慕君颉胃里顿时不舒服到想吐,然而他从早上到现在什么也没吃,就算吐也吐不出来什么东西。
转眼又是一条人命死在眼前,慕君颉忍不住微皱起眉,却依稀看到尸体被衣袖掩盖的手腕上似乎也戴着一个红绳,便强忍着难受,准备上前查看尸体。
妇人本就死状可怖,越走近血腥味便越浓烈,慕君颉一时间脸色异常苍白,太阳穴突突的跳的越来越厉害,难受的差点有些站立不稳。下一刻,却被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扶住肩膀。
慕君颉不用抬头,便知道那是赵宗治的手。
见赵宗治竟也来了,袁恒和汪齐盛等人顿时纷纷行礼,却被赵宗治抬手一挥免了礼。慕君颉随即退离了赵宗治身前,赵宗治微皱起眉,然后看向赵从古道:“安郡王今日真有闲情逸致,一早就赶来校尉营里。”
“恰好今日有空,又顺道路过,便来看看热闹。”赵从古意味不明的笑笑,“宁郡王不是也来了?”
“我今日也恰好有空。”赵宗治冷冷又道:“严大人伤势刚愈,不宜操劳,此事既然和校尉营无关,而且不过死了一个普通妇人,后续不如就交予汪大人处理。”
这一声竟是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转眼又来了一位郡王,眼见事情越闹越大,在场官员都有点发憷,只求把事情平息的好,自然巴不得快些收尾。而那妇人已死,赵从古也没兴趣对尸体做文章,更何况尸体如愿落到了汪齐盛这里,最终拂袖而去。
赵从古离开的同一时间,军医提着药箱进到了慕君颉另一名副手蒋旭的营帐,在里头养伤的,赫然就是江一舟。
江一舟已被安排了新身份,编入校尉营,从普通军士做起。把江一舟放在军营的方法看似冒险,实际却很安全,若是藏于别地,迟早会被刘太师等找到,在军营的话,想搜人却必须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才行,何况军令如山,各营军士只听从自己将领指挥,其他人就算官再大也无权对他们发令。
毕竟江一舟伤了慕君颉,赵宗治虽听从慕君颉的话把人救了下来,却没少让江一舟吃苦头,导致他的伤直到现在也没好。不过江一舟倒也是条汉子,得到赵宗治肯毁掉天机阁救下楚晓的答复后,便任杀任剐,怎么折腾都不发一声,最后竟获得了赵宗治几丝惺惺相惜。
大营很快恢复了以往的安宁,血腥也被清的干干净净。慕君颉倚坐在大帐内的书案前,脸色依旧非常苍白。赵宗治让手下把食盒送上来,掀开盖子,热气腾腾的饭菜香立即在空气中散开,从各种菜式到饭后点心,都是慕君颉喜欢的口味。
赵宗治先是亲手舀了一勺汤吹了吹送过来,“多多少少吃一点好不好?”
慕君颉并不看眼前的汤,也不说话。他刚才已干呕过了一回,赵宗治担心的问:“是不是还很难受?”
慕君颉还是不说话,赵宗治强迫性的把汤勺放到慕君颉唇边,“今日本来就没吃早膳,现在已经中午了,无论如何也得吃一点。”
慕君颉终于有了反应,却是出口质问:“人既然死在了军营,你知不知道我完全能把尸体留下来?知不知道就算对着尸体也能查出很多东西?”
这回不说话的轮到赵宗治了。
“就算把尸体交给刑部也可以,为什么要让汪齐盛带走?不要告诉我你不知汪齐盛是赵从古的人!”
“就是因为汪齐盛是赵从古的人。”赵宗治终于开口,“这样赵从古才会放心离开。”
“他今天就是奔着找茬来的,”慕君颉口气越来越冲,“凭什么要他放心离开?!”
“那你今天还想要和他僵持多久?”赵宗治的声音也忍不住大了一分,“你当时脸色那么差,对着尸体再站一会恐怕就要晕倒了知不知道!”
慕君颉啪的一声挥开眼前的汤勺,汤勺被打落在地毯上,滚了好几圈,“我晕不晕倒又怎样?和你没关系,和你今天胡乱插手的这件事也没关系!”
赵宗治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完全平静下来,然后俯身捡起汤勺,一点点重新擦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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