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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出镇多雨，他们刚在一起时，常常是丁思渺在段执那里逗留得太晚，段执打着伞送她回学校，其实丁思渺背包里大多数时候都有伞，但她总是忘记，段执也从来不提醒。

他们俩唯一牢牢记住的，就是迎着月光走夜路时，亮的地方是水坑。

丁思渺愣了愣说：“你鞋都湿了。”

“明天送去洗。”段执低头看了眼她的鞋，补充说：“你的也一块儿，别放鞋柜了，我明天早上送过去。”

“我可以自己送过去。”丁思渺并不想使唤他做这些。

“我起的比你早，明天要去机场接人。”

那他还把车扔在办公楼，还打算留在自己这里过夜，明明他自己家离机场近得多，丁思渺忽然感到一种突如其来的窒息。

他到底有多心虚，才想要把自己看这么紧？尽管秦律师那边还没给出答复，但谜底已经呼之欲出——纠青说的是实话。

丁思渺不动声色地往伞外挪了半步，右肩立刻沾上了雨水，伞盖跟着倾斜过来，俩人中间拉开一臂的距离，丁思渺余光一瞥——好，现在淋雨的人变成他了。

两人一伞就以这样僵硬的姿势往前行进了十几米，丁思渺眼见着他半边头发都被雨水打湿，水迹沿着发梢往下滴，好像他的左半张脸正以泪洗面似的，只好叹了口气靠回去，把伞柄扶正。

“你怎么知道要来办公楼接我？”丁思渺在聊天记录里只说了自己下午找乔鑫有事，没交代具体地点时间。

段执：“你早上出门说晚上一起吃饭，过了饭点还不回来，所以我微信问了下他。”

“你还有他微信？”丁思渺十分震惊：“什么时候有的？”

“很久之前就有了。”段执刚从海南回来，误接到乔鑫电话的那天，为了知己知彼，把情敌扼杀在摇篮中，他主动搜索手机号添加了对方的微信。

窒息感再一次涌上来，丁思渺握着铁质的伞柄，恍惚间感到自己其实是被粘在了一张看不见的蛛网上。

她蹙起了眉头道：“你找他，没问我和他聊了些什么吗？”

“没有。”段执扭头看着她：“难道你们聊的事和我有关系吗？”

这是打算装傻到底了，丁思渺撇过头一笑，淡淡道：“好吧。”

俩人走到家属楼楼下时，丁思渺率先一步从伞下钻了出去，跑进楼道，声控灯亮起来，她转身扶住楼道门将段执挡在门外，笑得有点假：“你回家吧！”

段执眨了下眼，夜色把他的脸衬得格外白，好像瞬间褪去了血色似的，勉强开了个玩笑道：“你这是不要我了？”

“今天不要。”丁思渺的假笑坚持不了太久，她为了不让段执看见自己脸上真实的表情，低头看着地面反光的水坑说：“不是明天还要早起去机场吗？我这里太远了。”

chapter73

楼道门在段执面前合上，门上的通风孔透出暖黄色的光线。

很快，光线就随着脚步声的远去而消失了，段执撑着伞退后两步，扬起伞的边缘，抬头看着楼梯间的声控灯一层一层亮上去。

一直亮到丁思渺住的那一层，紧接着，她客厅的灯也亮了。

忽然，头顶一个湿哒哒的东西落下来，正好砸在伞面上，顺着边缘滑下，段执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接，认出了这是那天他们俩在阳台上捞了很久都没捞回来的渔夫帽。

丁思渺刚进门就闻到了一股饭香味，还以为是邻居家的晚饭，结果路过餐桌时才发现，原来是段执做了一桌菜，已经凉了。

她脚步一顿，从桌面上抽了张纸巾，边摁着湿润的眼尾边朝阳台走，没敢开阳台上的灯，小心避开花花草草们，探头往下看。

他果然还在那儿站着，一动不动。

时间又过去了快1个小时，丁思渺从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绕去阳台低头往下看时，他仍旧站在那儿，安静得可怜。

丁思渺后悔了，自己不该把他留在楼下，正要去换鞋接人，楼道前的灯啪地亮了。

有大爷牵着拉肚子的小狗下楼方便，一推门，人和狗都差点让段执吓出心脏病，此时狗随主人，正一起对着段执汪汪骂街。

丁思渺很有隔空帮腔的冲动，但段执似乎没心情吵架，点头道了个歉就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段执从机场接了专家回来，刚撂下人就想走，愣是被领导从车上生拉硬拽下去，摁在专家身边作陪，席间他好几次偷偷摸摸拿出手机，想给丁思渺发个消息，约她下午谈一谈留学择校的事情，这件事如果不快点敲定，他总是内心不安。

好不容易逮到尿遁的机会，他躲在厕所隔间里给丁思渺打电话，丁思渺却告诉他，自己下午在秦律师那里，没空回去。

秦律师看着丁思渺挂电话，耸耸肩道：“其实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要回去也来得及。”

丁思渺扯起嘴角，笑了一半便破功，没笑出来，干巴巴道：“我不想回去。”

“因为这个？”秦律师晃了晃手里的一沓a4纸，那是她整理后打印出来的证明材料，从境安高中招生办和那位不满14岁的受害人家属那里得到的信息显示，整件事背后的确有冯辉的引导。

丁思渺接过这沓纸，再一次低头翻阅，轻声道：“半年前我离开北京的时候，我总觉得凭我自己就能摆平一切，银鞍照白马，快意恩仇……现在想想真是幼稚，我之所以敢夸下海口，是因为那时候挡在我面前的只有一个蒋清风。”

现在，她终于从方寸之间的厮杀里挣脱出来，俯瞰这座角斗场，才发现在那些试图利用自己、操控自己，将自己当小丑的人群中，蒋清风不过是最末流的小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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