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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不到半年,姜老太爷便不行了,弥留之际,他托付那胡庚林将自己好生埋葬,等到小姐回来的时候好告诉他自己的坟头在哪里。哪知又过了一年,内战爆发,胡庚林叫国民党抓了壮丁,在外漂泊了好些年,几次死里逃生,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姜家老宅已经被夷为平地,就连姜老太爷的坟头也被人撬开,只因传言姜家大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图他墓里还有些值钱的宝贝。
“连尸骨都没有找全啊!”说到痛处,胡庚林又再次痛哭了起来,只一个劲地拉着朱子豪的手道:“我有愧于老爷啊,如今你可总算是回来了,我也好对他有个交代了。”
就在那座龙首山的山脚,那一日我们露营距离这儿不过也就几百米,山脚下有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土包,土包前还有一块木板样式的墓碑。墓碑上的字迹早就看不清晰,好不容易才能辨认出个“姜”字,那胡庚林说这儿便是后来姜老太爷的埋葬地,他是收了一些散落的骨骸原址重葬的。
朱子豪跪着磕头烧了香,献了酒,一顿莫名其妙的鬼哭狼嚎就算是认了亲了,那许乡长也高兴,这回这港商心愿已了总不会再跑了。
回到乡里,晚上朱子豪坚持要请客,几人便来到街上的饭店,把那胡庚林奉为上宾,既然找到了人,那么这次探亲之旅的真正目的也就才刚刚开始……
第一百一十六章落叶归根
酒过三巡,这亲也认了,祖也祭了,我瞅那胡老头脑子尚还清醒,就暗示朱子豪,这小子心领神会的敬了杯酒道:“胡爷爷,有个事儿想跟您打听一下,我奶奶当年出嫁的时候有一件东西不知你可曾见过?那是一副将军画。”说着他便从兜里掏出一张相片,那相片上正是那幅画。
胡庚林接过照片,他眼睛不好使,前后调整了一阵子咂了下嘴道:“这不是老爷屋里的嘛,原来是给小姐做了陪嫁。”
我见有戏,赶忙问道:“老爷子可晓得这幅画的来历?”
“那时我还尚小,只是姜府里一个牧童,倒也晓得家中有这么一幅画,因为每每一年中的大节姜家都是要作响的。”
“作响?”我不明白这个含义,查文斌一旁解释道:“就是祭司。”
“作响的时候很热闹,杀鸡宰羊的,老爷们要先祭拜这画中人,我们这些下人也是要祭拜的,老爷从未说过这是谁,我们都以为是姜家的先祖。”
我问道:“您不认识他?”
“不认识。”那老头摇头道:“做下人的哪敢去打听主人家的事情,只是我听说这是姜家祖上传下来的,有好些年头了,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这个答案对我,对查文斌来说都是一种失望,搞不清楚这画的来历一切也就等于白来。不过那老头话锋一转道:“老爷临终前倒是跟我提过一句话,说是将来如果遇到小姐了,让我告诉她既然出去了,就别再回来了,说是他已经把小姐的名字从族谱上去掉了,这冤孽也该了结了。”
“冤孽?”回去的路上,这个词就反复出现在查文斌的嘴中,方才那胡老头也不知道这所谓的冤孽到底说的是什么,瞧他老实模样也确实没有隐瞒,线索看似到了这里一切又都中断了。
回到招待所,查文斌在房里苦思冥想,这冤孽到底是什么呢?他总觉得这几件事之间互相是有关联的,难道?他脑海里突然蹦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来……
第二日清晨一早查文斌便拉着我们又去了乡里,这回他是要打听别的一些事情,他跟我们分析道:“姜家是大户,又在这里扎根许久,有族谱按理应该有祠堂,又或者是祖坟山,既然问不到活人,那咱们就去问死人。”
“姜家坟地?”许乡长接到这个询问他也是一筹莫展,“这土改的时候平掉不少无主的坟,这一代虽说是戈壁,但坟头却不少,都是大坟叠着小坟,一层垒一层,大多数都在那龙首山一带,当时的资料现在早就没了,你要找这姜家祖坟的确有难度。”
“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跟许乡长提。”查文斌道:“这落叶总是要归根的,这朱老板的太公过世的时候已经家道中落,死的时候与一般人无异,随便就找了地儿埋了。我们朱老板又是个孝子,想重新规整规整那座坟头,把他老太公的坟给迁到祖坟山上,不过这一代又号称是古董滩,万一我破坏了哪座古坟岂不是犯了法,所以想请许乡长做个见证,我们可不是来盗墓的。”
“这个自然,有我在。”许乡长拍着胸脯道:“起码在这南湖乡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是能做主的,要不要给你们找人帮忙?”
“这个不用,我们自己来。”
怎么找?往哪里找?寸草不生的戈壁滩上一望无际到处都是乱石,唯有那龙首山就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按照中国人葬山靠水的习俗,确定大概位置倒也不难,只要依照寻龙点穴的法子,以姜家的大户作风,必定考虑过祖坟山的风水朝向。
这个问题就好比是现在让查文斌替人在这附近寻个好穴,他会寻哪里,那古人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入夜,老地方,不过多了一个祭台,一张简陋的办公桌上铺着黄色的丝绸,一盏香炉中三柱长香升起袅袅青烟,一整只猪头,一只半生的烧鸡,两碗倒头饭,两只蜡烛,水果一盘,干果一盘,烧饼小吃一盘。
我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还是儿时村里有人过世请道士的有过,但那时大人是不让小孩参与的,各种恐吓的理由足以让我对这“神圣”的场景产生畏惧。不过今晚,我也却是其中之一,此刻的我和朱子豪一左一右站在祭台的两旁,今晚我俩是金刚。
我的左手拿着的是一根类似哭丧棒的玩意,一根木棍上缠着白色的纸条,右手则是一盏白色灯笼,上面写着个“奠”字,此刻我的感受是很奇怪的,不知道朱子豪怎么想。
查文斌则是换上了一身明黄色的道袍,这身衣服是跟县里文化艺术团借来的,倒也合身,平日里是做戏服用的,头上还配着一顶方巾,乍看的确还挺像是那么回事。
今天在这搞出这么大动静,目的只有一个:寻亲!
查文斌告诉我们说:古代蒙古帝国的帝王下葬后都是挖深坑入葬,和汉族起封土堆不同,它被重新填上土后是平整的,并会重新撒上草籽。负责陵墓的守卫会驻扎在新坟外整整一年,一直到来年春天,长出来的新草已经完全掩盖了封土后就会撤兵。有人会牵来一大一小两头骆驼,并当着母骆驼的面杀掉小骆驼,再往后要来祭司先祖的时候,只需要牵着那匹母骆驼,它会寻到当年小骆驼被杀的地方,并跪下流泪,那儿便是当初下葬的地儿了。
这朱子豪自然不是那头小骆驼,不过查文斌自然有法子,这古来就有“祖荫”一说,中国人认为先祖死后对后代会有庇护、保佑的作用。至于真有没有当就另当别论,不过道家认为,先祖与后背是传承的关系,讲究的是血脉,有共同的气息。所谓气息,查文斌认为是“以母为基,以父为盾,失神者死,得神者生。”也就是说以母亲的阴血为基础,以父亲的阳精为保卫,失去神气就会死亡,得到神气就能生存。
按照这个推理,人身上都有上一辈的气息,为命魂之根本,所以如果能够以朱子豪为引子在这片大致的范围内用一些特殊的法子,很有可能是能对的上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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