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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第1页）

“我去宿舍找你，白棠说你和钱科长出去了。我又去钱公馆。月亭说钱宪送你回去，顺路再来省政府替伯父拿文件，我便来这里找你了。”月亭倒是偏向李景仁，费了心要让李景仁找到素君，他就说个“不知道”也没什么。其实素君自己做，八点过来，十几分钟就能做好。从省政府到戏院也不过几分钟，他以为时间是够的，哪知钱父先是剪断了电线，又弄坏了电话线。钱宪来了也弄不好，耽误了好久。倒让李景仁找了过来。

素君不敢让李景仁走过来，站起身挡在了钱宪身前，笑道，“那现在就去。”向李景仁跑过去。李景仁脸色不好，拉了素君，朝钱宪点点头，一同走了。

钱父从楼上下来时，钱宪已经将素君做的小电话接好，拆下墙砖，藏到了墙壁里。钱父叹道，“明明是你同素君比较亲近，偏偏他们两个生了感情。”钱宪在藏了电话的砖墙上刻了一朵小梅花。这是他与素君月亭三个人的秘密。

错过时间就不看电影了，在路灯下慢慢踩影子。见李景仁还是不太高兴，素君本来想宽慰几句，经过一家衣帽店，想起那顶紫色的帽子，心里一下子涨了火气，故意丢下李景仁进店去逛。从镜子里看到李景仁跟着也进来了。随手拿起一条紫色的裙子，店员笑道，“小姐你的皮肤白，穿紫色显得好高贵。”素君放下裙子，道，“我只是喜欢这个花，我最讨厌紫色了。”从镜子里偷瞥李景仁的神色，居然一点变化也没有。

素君更气，赌气试了好几条。犹未尽兴，李景仁道，“不晚了，该回去了，试过这一条不试了罢。”素君不想人前与他争执，拎着裙子进了试衣间。出来的时候，之前试过的裙子都包好了，李景仁看着他笑道，“这一条也漂亮，不要换了，穿着回去罢。”又问店员价钱。那店员喜滋滋的，直夸素君漂亮，皮肤白，身材好，气质也高，夸他男朋友听话懂事，素君感觉把这辈子的奉承话都听遍了。想起来刚才李景仁看着他的眼神也都是带着爱的，才勉强平息了一些怒火。

看李景仁拎了一大包裙子，素君又有些不好意思，“也没说要买这么多。”说出来语气带呛，又像是在怪李景仁。李景仁笑道，“有什么关系，你喜欢就好。”正好二人走到路灯下，李景仁停下来，看着素君，那路灯昏黄的光将素君的脸烘托出一个美丽的影子。“这些年没有给你买过礼物，这些就当——这些还不够，以后还要继续买。”素君道，“那也不用买这么多——”语气便柔和了许多。

李景仁笑道，“就当是我为了自己买的。你穿粉红色最好看，我最喜欢看。”素君笑道，“原来还是为了你自己。”心里的怒火又有些起来了：我不是为了给你看才生在这世上的。

李景仁哪里知道，犹在回忆往昔，“第一次见你是在腊梅树下，你穿的粉红色的衣裳，我脑中就忘不了那个影子——后来在码头见你，你穿一件粉红色的大衣，我这几年做梦都是那个影子。这次在钱公馆见到你，你穿的也是粉红色的洋裙。所以我那天送你一顶粉红色的帽子——可惜你一次也没有戴过。这次难得你喜欢，我当然要多买一些。”

素君一愣，“粉红色？”声音之高，李景仁吓了一跳，“你不喜欢？”声音便沉了，“我以为你喜欢——”素君讷讷的，“喜欢，你送的我都喜欢——”低着头笑眯眯的，什么苦恼都没有了。想了一下，告诉他，“我第一次见你穿的是水红色的衣裳，码头上穿的是枣红色，在钱公馆我穿的枚红色，你送我的帽子是紫色的，没有一件是粉红色。你以后记住，不要弄错了。”

李景仁分不清玫红粉红水红银红品红的，只晓得给素君买了漂亮裙子素君便不生气了——虽然也不晓得哪里错了。后来每每二人有了矛盾，李景仁都一大包一大包裙子给素君送去。也都是后话了。

白棠听了素君接电话线的计划，笑道，“没想到我走了之后，你们实验室还做了这么多。待我汇报上去，各交通站之间的联络，又多了这条电话线。真是太好了。”又问他，“要是查到钱秘书长那里是不是不好。”素君道，“钱伯父在他办公室，连线都摸不到，折腾了好久。我们去帮忙的时候，趁机把旁边办公室的线接了。”白棠问他，“你们——你和钱宪一起去的？”素君道，“自然是不能和月亭去。”白棠叹道，“那你要把李景仁怎么办？”

素君道，“难道和他一起去？他又不是自己人。”白棠想了一下子，“倒也是。还不如钱宪，是自己人，脾气性格都对你的味，你和他们家也好——没有婆婆和小姑的气。”

素君道，“本来也不用受婆婆小姑的气。现在是新社会了，文明婚姻，没有旧社会那些腌臜事的。”白棠笑道，“你是走进新社会了，人家腌臜着怎么办？难道真的找个六亲不认的？照我说，要遇不到钱宪他们家那么好的，那就高铁行这样的好。无父无母，无牵无挂。”

素君嘟囔道，“李景仁听说他父亲死于北伐，他母亲一向跟着他哥哥住……”

这天在老吴那里吃粉，老吴说了一个新消息，九月在湖南大学举行湖南战场的受降仪式，坂西一良是日方投降代表。他在部下中颇有声望，日军现在虽然投降了，倒仍有一批愿为他效死的。日本方面希望坂西一良利用这些人的忠诚，让他在受降仪式上自杀，挑起那些残部的斗志。“他们都投降了，挑起斗志有什么用？”素君想来，不过是残兵游勇，以为只要把他们遣送回日本就完了。

白棠道，“不少日本人去了延安。”素君唬一跳，“延安还安全吗？”钱宪见素君心不在焉的，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放心，延安很安全。他们去延安是去归顺的，想要借我们的手，和国民党继续打。”素君点头道，“这么多年，日军和国军相互渗透，确实很可以利用。”白棠笑道，“我们明天悄悄将这个消息透露给黄蜜，也趁机表表你的忠心。”那次捡到玉佩，素君在黄蜜面前不过露了个脸。

“也不知道李景仁去哪里了。会不会和这个事情有关——”素君看看钱宪与白棠，他说出来就不怕他们之后怀疑他私下与李景仁通气。

钱宪道，“六号我见他和行动科的几个人出去，想必是执行任务。暂时不能露面也是常有的，你不用太担心。”白棠道，“你还是要去黄蜜那里打听打听。好几天了，你不问，黄蜜反而怀疑。”

三人要了三碗粉，素君吃三鲜扁粉，钱宪吃牛腩圆粉，白棠吃牛杂圆粉，一人各加了一个虎皮蛋，桌上酸豆角和腌菜香脆酸辣，甚助粉味。黄蜜进来见三人吃得欢，说说笑笑的，忍不住也叫了一碗。他是北方人，原本吃不惯粉的，是以不常来。素君抬头对黄蜜一笑，递给他一叠油条，黄蜜这才看到他们三个人碗中都各自浸了一截油条。

他一直怀疑老吴，素君他们尝去吃粉，他便也怀疑素君。才吃了一口，黄蜜赞道，“难怪。”素君奇道，“难怪什么？”

黄蜜笑道，“难怪我们站里有全长沙最好的大师傅，你们还要常来这里吃粉。”粉当真好吃，连带素君他们也不那么可疑了。

回去又安排暗杀老吴，黄蜜问刘芳如，“怎么咱们的人一直得不了手。”刘芳如道，“站长要制造意外，可意外总被老吴意外脱逃，我怀疑他是高手，深藏不露，咱们奈何不了他。”

黄蜜叹道，“我便教行动科的人一拥而上，他再高手也没有办法。只可恨他抗日有功，我明面上没法杀他。不但杀不了，连将他赶出长沙站门口都不行。”

刘芳如道，“长沙站怎么能够容忍他一个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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