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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除夕在宁国府祭宗祠(第1页)

到了腊月二十九,一切准备妥当。宁荣两府都换了新的门神、对联、挂牌,还给桃符刷上了新油,看起来焕然一新。宁国府从大门开始,经过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还有内塞门,一直到最里面的正堂,一路正门大开。所有门的两侧台阶上,一色朱红的大灯笼高高挂起,照亮了道路,空中俯瞰宛如两条金色的龙。

第二天,家里有诰命夫人称号的长辈们都按照官阶穿上了正式的朝服,由贾母领头,先坐上八抬大轿,带着众人一起进宫朝贺。行礼后,参加完宴席,她们回到宁国府的暖阁下轿。所有家族子弟没有跟去皇宫的,就都站在宁府门口排队等待,然后带进去参拜宗祠。

宝琴是第一次来,她仔细打量着这个宗祠。原来宁国府西面有一个独立的院子,五间大门外,立着黑油的栅栏。大门上悬挂着一块匾,上面写着“贾氏宗祠”四个大字,旁边还注有“衍圣公孔继宗书”的字样。门的两旁有一副长联儿,写的是:

肝脑涂地,兆姓赖保育之恩;

功名贯天,百代仰蒸尝之盛。

(他们不惜牺牲一切,保护民众,深受百姓的爱戴与依赖;他们的丰功伟绩流传千古,世世代代都对他们表示崇高的敬意和纪念。)

亦衍圣公所书。进入院中,白石甬路,两边皆是苍松翠柏。月台上设着青绿古铜鼎彝等器。抱厦前上面悬一九龙金匾,写道是:“星辉辅弼”[22]。乃先皇御笔。两边一副对联,写道是:

这副对联也是衍圣公亲手所写。进入院中,一条白石铺成的小路,小路两旁种满了青松和翠柏。月台上摆着古老的青绿色铜鼎和酒器。在主厅前面的抱厦厅上悬挂着一块九龙金匾,上面写着

“星辉辅弼”

(辅佐帝王的重臣。以日月比帝王,以星辰比大臣。)

这是先皇御笔。

两侧还有一副对联,写的是:

勋业有光昭日月,功名无间及儿孙。

(丰功伟业如同日月般光辉璀璨,功名利禄无缝传递给后代子孙。)

这也是皇帝御笔。在五间正殿门前也悬挂着一个青色匾额,四周雕刻着舞动的金龙,写的是:

“慎终追远”。

(谨慎从事,考虑身后,追念先人,保持祖德)

旁边有一副对联,写的是:

已后儿孙承福德,至今黎庶念荣宁。

(后来的子孙享受着先辈积累的福泽,直到今天,百姓们仍然怀念在宁荣两府的庇护下,那段荣耀与安宁的时光。)

这些都是皇帝御笔。里面充满了蜡烛的香味,看过去一片灯火辉煌,锦幛绣幕。虽然放着祖宗的牌位,却看不清楚。这时,贾府的人按辈分从左到右依次站好,贾敬为主祭,贾赦为陪祭,贾珍负责献爵,贾琏和贾琮献帛,宝玉手里捧着香,贾菖和贾菱展开拜毯,并照看焚烧祭品的地方。青衣奏乐,大家三次献酒,行礼跪拜,然后烧掉布帛,倒上酒祭祀,仪式结束后音乐停止,大家退出。

大家都跟着贾母来到正堂,那里装饰得很气派,锦绣的幔帘高高挂起,彩色的屏风展开,满屋子的香烛点亮,使整个屋子映照得明亮如昼,光华璀璨。上面正中间墙上挂着宁荣二祖的遗像,画的都是身穿蟒袍,腰系玉带。画像两边还按顺序陈列着几幅其他各代祖先的画像。贾荇、贾芷等人从内仪门开始,按次序一路排开直到正堂外面的走廊下。门槛外面站着贾敬和贾赦,门槛里面则是各家的女眷。家仆小厮们都站在了仪门外边。

每一道菜上来,传到仪门的时候,就由贾荇和贾芷接过来,依次传递,直到交到贾敬手里。贾蓉作为长房长孙,与众不同的是,他可以和女眷们一起在门槛之内。每次贾敬捧着菜送过来时,会传给贾蓉,贾蓉再传给他的妻子,接着传给凤姐、尤氏等人,这样一直传到供桌前,最后由王夫人接手。王夫人再传给贾母,由贾母摆放在桌上。邢夫人在供桌的西边,面向东站立,与贾母一同进行供放仪式。所有的菜肴、饭、汤、点心、酒和茶都依此传递完毕后,贾蓉才走出内室,下台阶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即贾芹那一排的最前面。

凡是名字里有“文”字旁的,以贾敬为首;下一辈带“玉”字旁的,以贾珍为首;再下一辈草字头的,以贾蓉为首。长辈在左,晚辈在右,男性在东,女性在西。仪式开始,贾母先上香行礼,之后所有人都跟着一起跪下。从里面五间大厅到外面三间抱厦,无论是走廊内外、台阶上下,两处丹墀,到处都挤满了人,塞的没有一丝空地。现场鸦雀无声,只能听到屋檐的风铃和腰间的玉佩随着微风摇曳叮当作响,还有跪拜起立时整齐划一的鞋靴摩擦声响。礼成后,贾敬、贾赦等人连忙退出,前往荣国府等候向贾母行礼。

尤氏的上房已经布置好了,地上铺满了红色的地毯,地中央放着一个镀金珐琅彩大火盆,圆形的火盆底部三足鼎立,造型独特,犹如象鼻一般微微上翘。正面炕上铺了新的大红毛毡,上面摆着大红底色、彩线绣的云龙捧寿图案的靠枕,另外还特意把黑狐皮草搭在上面,下面铺着大白狐皮坐褥。尤氏请贾母上去坐下。两边又铺了皮褥,让与贾母同辈的两三个妯娌坐下。房间一侧的小炕上也铺了皮褥,让邢夫人等人就坐。炕的对面摆放着十二把雕花椅子,每把椅子上都有灰鼠皮做的椅搭和坐垫,每把椅子前配了一个大铜脚炉,让宝琴等姐妹们坐下。尤氏亲自用茶盘端着茶捧给贾母,她的儿媳贾蓉之妻则负责给其他老祖母奉茶。然后尤氏又给邢夫人等献茶,儿媳则负责送茶给姐妹们。凤姐和李纨则在旁边侍候。喝完茶后,邢夫人等先行站起来服侍贾母。贾母喝了茶,和老妯娌们聊了几句家常,然后命令准备轿子。

凤姐连忙上去扶起贾母。尤氏笑着说:“已经为老太太准备好了晚饭。每年都不肯赏脸在这里吃饭,难道我们真的不如凤丫头吗?”凤姐扶着贾母,笑答:“老祖宗快走,我们回家吃饭,别理她们。”贾母笑着说:“你这里供着祖宗,这么忙,我再来添乱可不行。况且就算我不在这儿吃,你们也会送过去的。不如还是送过去吧,我吃不完留着明天再吃,还能多吃点。”说的大家都笑了。贾母又交代:“晚上安排可靠的人看守香火,这事儿不能大意。”尤氏答应了。之后,大家走到暖阁前,贾母上了轿子。尤氏等人闪到屏风后面,小厮们才领着轿夫抬上轿子出了大门,尤氏也跟着邢夫人她们一起来到荣国府。

轿子抬出大门,街道两侧安排得满满当当:东边是宁国府的各种仪仗队,西边则是荣国府的仪仗队。来往的路人也全部回避绕道而行。不久,他们到达荣国府,和宁府一样,也是大门正厅等门一直开到底。与刚才不同的是,这次没有在暖阁前下轿,而是穿过大厅后向西转,最终到达贾母居住的正厅才下轿子。

大家都跟着来到贾母的正房中,房间里被褥床幔,各种软装也是焕然一新。房间中央的火盆里燃烧着松柏和百合草的香料。贾母坐下后不久,老嬷嬷来回禀:“老太太们来行礼。”贾母赶紧站起来准备迎接,这时,两三个与她年纪相仿的老妯娌已经进来了。大家拉着手笑了一会儿,又互相客气了一番。喝完茶后,贾母把她们送到内院门口就回来了,然后归正坐。

贾敬贾赦等领着诸子弟进来。贾母笑着说:“这一年你们辛苦了,不行礼也罢。”贾母一面说着,另一面男人们一起,女人们一起,一起都行过了礼。然后,左右两旁摆上交椅,又按长幼顺序依次归坐。宁荣两府不管男女小厮丫鬟,按职位高低上中下也都行了礼,贾母开始发押岁钱、荷包、小金币、小银币。桌子上摆上了合欢宴,大家按男东女西坐下,献屠苏酒、合欢汤、吉祥果、如意糕,吃完后,贾母起身进内间更衣,大家各自出来。

那天晚上,家家户户的佛堂和灶王爷前都点起了香,放上了供品。王夫人在正房院子里摆着天地纸马,供着香。大观园的正门上高高的悬挂着两排大型明角灯,其他各处都有路灯。家中不论身份高低,都打扮的花团锦簇。整整一个晚上,人声鼎沸,欢声笑语,爆竹四起,络绎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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