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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就是考试的时间,刘与门也没有想到,自己能够在这个时候在校园里乱逛,甚至走出校门。
正午刚过,大家几乎都在休息,偌大的校园里人影稀疏。宽敞干净的大道与两旁高大笔直的树木组成一个巨大的容器,却只装了寥寥几个黑豆似的人影,车都见不到。四周极其安静,没有夏日标志的蝉鸣,没有汽车引擎的轰鸣,哪边的噪声都消失了,哪边都是同样的寂静。
他有意放慢脚步,感受周围的校园景色。这条大路是他上课的必经之路,他曾经走了无数遍,用过各种心情去感受。他曾因为熬夜而什么都不想地从这里经过,那一次他几乎对自己上课之前的所有经过都没有印象;他曾经在思考问题时经过这里,好几次都是走着走着就突然想出来了刚刚上课或者考试时的难题,然后一顿捶胸顿足;他曾经抱着单纯欣赏的态度经过这里,特意去探了探两旁分叉的小路,以奇怪的视角寻找独特的景观;他也曾和同学一起经过这里,那时他的脑袋里充满了兴奋,看什么都觉得积极……
而现在,他的心情又是从未有过的。也许,也许吧,这可以被模拟为毕业生离校时的感受?他经过一丛丛草,一簇簇花,似乎每一种都有别样的美。枝叶盘曲虬结展现线条美,花朵五颜六色展现色彩美,就连那些看不清楚的阴影,也能与其他的部分组成黑白的美,每看一眼,他都能发现新景色。频率甚至比他认真欣赏的时候还高,还真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呀。
偶尔路过的同学一眼也没有看他们,虽然他们现在本来就不能被人看见,但这还是给了他一种一切还正常的熟悉感。他想,等到了大街上,自己在可能的拥挤人群中随意穿行,而不引起任何惊叫,甚至注视都没有一个时,才会生出点别的情绪吧。
走出大门,来到街道上。校门外繁华的商业街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也不会沉寂。车辆依旧排着队前进,各种行人依旧有快有慢地穿梭,五颜六色的灯牌远还未到明亮的时刻,门口的暖气却一刻不停地涌出。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感觉到暖气,不过这总归是件好事。高出太多的高楼代替了树木成为这里的护卫,刘与门知道,它们里面装着许多繁华与快乐,他曾经也去过其中的一些。
他只是慢慢地走着,乐此不疲地尝试各种魂灵独享的行动。比如对着某个远处的路人猛冲,在身体的本能预警碰撞的同时,让轻松穿过的现实狠狠打自己的脸。或者对着路边看不顺眼的招牌狠狠来上一脚,蓄力个一秒钟都无所谓,反正它也不会飞起来。
其实他也并不是完全无意地这样做的。他主要是想看看,那个一直跟着自己后面不发声的大狼,能够对自己放纵到什么程度。如果自己没有弄错的话,他应该是可以直接不唤醒自己,用他那奇特的黑墨做一个袋子,把自己装回去吧?但他好像完全不在乎的样子。是自信吗?也许他就是一个隐藏身形的大师,而我的身上早就附上了一层他那奇怪的黑墨构成的薄膜?
我怎么会知道呢,这种事情还是应该留给押送我的人去想,现在还是多多珍惜眼前的时光吧。
寒风中,公交车站在此竖立。数字显示屏指示着下一趟车的倒计时,以及各种各样的广告。用来挡雨的金属顶棚边缘翘起并卷曲,就像一朵低空的云,只不过有中间凹陷而两边翘起的柱子支撑;柱子与座椅也是一体,座椅则在后方稍稍翘起,给背部一点小小的支撑。整个公交站呈现一体化的流线型,闪烁的金属光泽更加凸显出它的现代感,与周边的高楼大厦相得益彰。
事实上,要去飞机场的话,旁边的地铁比公交车要快。但我没有往地下走,而是站在这里等无人驾驶公交车。大脑并没有去思考两个方案的利弊,我只是跟着直觉走,等车的时候才想到,我或许是想多看看风景。
车站的人倒是很少,我和狼坐在同一条座椅上。座椅勉强够长,两个魂灵刚好能够不挨着。他一直没有说话,连查看个人终端的次数都很少,剩余的时间就朝前方望去,有时耳朵一动,眼睛一瞥,像是在警觉地观察四周,也许他是一个人出任务惯了。唉,可惜,我的手机似乎给他说的那个什么信息湮灭给弄没了,要不然还可以看看打发时间。
公交车来了。意外的人很多,座位都坐满了。我右手抓住扶手,扫了一眼车内,确认是否还有空位,一个奇特的想法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于是我直接往其中一个人的腿上一坐,意外的还舒服,我甚至为自己的恶趣味笑了两声。然后又突然意识到旁边还有一个能够听见的家伙,我突然噤声,摆出一副无辜的神情;一转头,才发现这家伙连眼睛都没有张开。他完全不嫌地板脏,就这样挑了个空位盘腿坐在地板上,两手放至膝盖,头向下垂,眼睛闭合,虽然好像魂灵一点也粘不上地板的灰尘。他的帽子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下来,让别人可以完整地欣赏他的侧脸;毛发后飘,柔顺中带点棱角,这是长毛生物特有的用毛塑形的权利,只有在侧面才能完整地观赏狼人特有的突出脸部,不知道是因为低头还是什么原因,狼人特有的凶狠此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只有沉着与镇定。
“你为什么要打坐?”
“习惯。”他的嘴巴微张,只有一个词趁着毛发不注意溜了出来,其他的字都被困在嘴里。
我不去猜测,只是看着窗外。由高耸入云的大楼到宽阔空旷的广场,由车水马龙的街道到山水楼台的公园,由城市的喧闹到郊区的安静,由街边绿树到郊区田野……最后来到那庞大而繁忙的飞机场。
这恐怕是我最不守规矩的一次飞行。不用托运行李,不用拿票,也不用过安检……护栏被我们直接跨过,封锁线也拦不住我们抄近路的脚步,分隔墙形同虚设,警戒线更是防君子不防小人。我甚至可以爬到那些曾经连想都不敢想的地方,比如沿着托运行李的传送带直接走到飞机后舱,比如走到控制中心看看调度员工作的场景,比如爬上那些十分诱人的装饰性建筑而穿过不同的楼层,当然,也不能忘了魂灵的标志性动作——跳楼!
哈,达到了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状态,终于能够不守规则了呢。只是,我在翻越其中一个护栏时,看见那边排着的一大串队伍,忽然感到十分孤独……唉呀,感慨啥呢,事情都发生了,又有什么用呢?好歹,我还有个陪着的家伙嘛……
下一趟航班在夜晚,我们似乎得在候机厅里等了。
我离开他打坐的座位,随意地游荡。我经过一个又一个店铺,有热闹的,也有冷清的。知道自己要走了之后,就好像突然看开了一样,感觉观察更加全面客观了,也不会为什么激烈的情景引起情感了。旁边两位旅客发生了争执,一位旅客把东西落下了,这些什么的,都已经不关我的事了。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逛到天黑,我也没觉得饿。我不知道恶魔需要怎么进食,但既然他没有说,我也就不用管。
机场依旧没什么变化,明亮的灯光代替了阳光,继续为这一片繁华照明,不时有人从我身旁经过,但我也已经习惯了能够穿过别人了,这样最多给他或她带来一阵冷风。
然后……
突然,机场的灯光瞬间熄灭,应急照明灯迅速亮起。绿色的安全出口指示牌在黑暗中十分明显,手持应急照明设备的工作人员迅速到位。民众一时的慌乱也被大喇叭镇住,意外正被迅速处理。
我一时也一惊,四处张望,没看见狼的身影。其实也不奇怪,这个情况下他那一身黑谁看得见啊!他倒是真的放心我到处乱走,一点都不怕我被其他恶魔劫走。
忽然,我看到了一团黑雾……
等等,该不会……
一旁不知名的庞大设备突然冒出一两点火花,紧接着熊熊燃烧起来,立刻吞没了周围的几人。
凶猛的火舌在半空中翻飞,迅速点燃了旁边的电子器件,在黑暗的环境中产生深邃的烟雾,将原来那团黑雾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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