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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始掐着指头算,再有三天沈润就该回来了。虽然他不在时,仍旧每隔两日派班直报平安,但这点消息远不够填充她的思念。
筵宴筹备得差不多了,次日百无聊赖约芳纯一道出去挑丝线,从布庄出来,忽然听见抱弦咦了声,“对面那辆马车,像是谢家的。”
清圆抬眼望过去,这条街上全是商铺,对面恰开了一家文房店,想是谢家哪个主子出来采买文房四宝吧,她也不曾在意。
原打算登车回去的,可一错眼,看见雕花窗支起了一半,窗后露出绿缀的脸来。她忙让了让,让到布庄巨大的招牌后,心里纳罕起来,清如一向不爱读书写字,难道现在转了性子?再细琢磨,似乎也不对,断没有丫头坐在车里,小姐下去采买的道理。
芳纯不明就里,看她们主仆探头探脑,压声问:“你们瞧什么呢?”
清圆示意她噤声,悄悄探看着,不一会儿见李观灵从店里出来,马车上的门旋即推开了,清如探出了半个身子。
清圆心头一跳,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抱弦也惶惶的,“那是大姑爷?二姑娘怎么和大姑爷在一处?了不得了……”
芳纯这回方听明白,“谢家可真是一团乱麻啊,姐夫和小姨子搅合在一起了?”
所幸并不像她们想象的那样,李观灵也不是李从心,他老实本分,读书为上,虽生在伯爵府邸,却不是胡乱攀搭的脾气。对于清如的出现,他似乎很意外,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意应付两句,便带着小厮落荒而逃了。
抱弦怔怔问清圆,“这是怎么回事?”
清圆蹙眉道:“清如真是个惯会挖墙脚的好手,家里姐姐妹妹挖了个遍。如今体面没了,越性儿破罐子破摔了。”
可这件事却不能看见只当没看见,李观灵是个和善人,被清如缠上又不好说出口,长此以往,连清和在他面前也跌份子,说家里头妹妹怎么这种浪荡模样。自己虽和谢家不相往来了,但清和一向待她亲厚,这件事上,无论如何要给清和提个醒儿。
于是踅身对陶嬷嬷道:“才刚的事嬷嬷瞧见了,一五一十告诉大姑娘,别添减也别夸大,让大姑娘自己拿主意。”
当然了,她心里也暗暗琢磨,兴许这又是个由头。坏疽烂透了,才好下刀子,把腐肉挖出来。清和其实很聪明,先前扈夫人做主要给她退亲,自己没法子让人传话,不过掰了个饼子她就明白了。如今给她一个机会,能不能把戏唱足,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陶嬷嬷领了命,忙往谢府上去,因归了四姑娘,不好正大光明求见大姑娘,只好通过灶房的商婆子通传,自己搓着手在后门外等着。
不到一炷香工夫,大姑娘便现身了,见了她有些奇怪,“嬷嬷怎么来了?是四妹妹打发你来的?”
陶嬷嬷嗳了声,顺势把清和拉到一边说:“大姑娘,出大事儿了!才刚我们姑娘和西府二太太出门挑丝线,在观花街上遇见二姑娘了。她的车停在文房店外头,起先倒也没人在意,后来你猜怎么着,大姑爷从店里出来,二姑娘就从车里头出来搭讪,您瞧瞧……”
清和听了,脸色顿时发白,心里突突急跳,结结巴巴道:“他……他们……好上了?”
“不不不……”陶嬷嬷眼见要起误会,急忙摆手,“大姑爷应付了两句就走了,可二姑娘的车事先停在那里有阵子,可见是有意等大姑爷的。我们姑娘恰好撞上,不放心大姑娘,特命我来告知大姑娘,请大姑娘留点神,那么好的大姑爷,千万别叫二姑娘祸害了名声。”
清和听她说完方长出了一口气,可转瞬又火冒三丈,咬牙唾骂:“好不要脸的东西!横竖她也不在乎体面,索性闹一闹,大家痛快!”说罢便转身往园子里去了。
老爷的身子已经大好,今儿中晌要在一处吃饭,看来那日清圆对扈夫人的指控,八成要有下文了。清和本不是多事的人,她想瞧瞧老爷究竟怎么处置,能办了扈夫人当然好,若还是心软姑息,她也只有叹一句这娘家不能再来往,日后得想想法子,怎么把她母亲择出去了。可谁知这当口,竟出了这样的事,她浑身火烧似的,非要把清如撕成八瓣,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至于有没有凭据,清圆的话根本不需要验证真伪,自己知道今早李观灵要去买文房,清如先前也确实出门了,倘或她不是在外头现世,清圆哪里能编得出来!这幽州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候多了,一不留神就落了别人的眼,清如不要脸,自己还要脸呢!自这门婚事定下,也是坎坎坷坷才到今儿,自己是万分惜福的,要是被清如横插一杠子,那自己又如何自处?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愤怒,快步进了荟芳园。目下家里人都集齐了,正则媳妇等忙于置办席面,老爷沉默着坐在老太太下手,扈夫人也惴惴在一旁。清如想是才回来,正解了斗篷交给绿缀,清和大步上前叫了声“清如”,在她回身的一刹那,响亮地赏了她一记耳光。
啪地一声,震惊四座,所有人都懵了,门外忙碌的赶了进来,座上坐着的也站了起来。
清如起先目瞪口呆,待回过神来便尖叫:“你疯了么,打我干什么!”
清和高声道:“打的就是你这娼妇!我不说你,天也瞧着你,你倒好意思在祖母和父亲跟前点眼!你今儿做了什么,打量我不知道,你是八百年没见过汉子,先是李从心,后是李观灵,我们姐妹许一个你眼热一个,专吃窝边草!”一头说,一头扑倒在母亲怀里,嚎啕大哭,“娘,咱们忙前忙后的值班,还置办什么,到最后替人作嫁衣裳罢了。先是四妹妹和小侯爷退了亲,如今轮着我了,再有两个月我就出阁了,这时候亲妹妹来撬我的墙角,我活着做什么,不如死了干净!”
然后便是乱哄哄找绫子,要吊死在老太太和老爷面前。
清如虽心虚,但也练就了一张铁口,和绝不吃亏的秉性。她扑过去要还手,被屋里的婆子丫头拦住了,于是越过重重胳膊反唇相讥,“你空口白牙诬陷人,是瞧准了我落难好欺负,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你有什么证据,说我眼热李观灵,今儿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不能依!”
“你还要证据?只怕找来了人证,臊也臊得死你!我只问你,今儿是不是去了观花街?兰山在里头买文房,你凭什么在外头候着?姐夫小姨子的,本就要避嫌,你却一个劲儿往上凑,可是嫌丢谢家的脸丢得不够,还要上外头宣扬去?”清和这回是怒极了,也顾不得什么端庄不端庄了,厉声道,“你早前是怎么勾引小侯爷的,明知他和四妹妹订了亲,还缠着人家要给人做外室,这事连祖母都知道,只瞒着我们大家,真是保全了你的脸面。四妹妹好性儿不和你计较,我却是小心眼儿的,叫人说起来娶了姐姐还饶个妹妹,横竖你是没羞没臊的,我却不愿意跟着你一块儿丢人!”
满屋子人,连着那些姨娘嫂嫂丫头婆子们,个个讶然看着清如,吃惊过后便是眼波来往窃窃私语。
清如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心里有些怕了,朝老太太和老爷觑了觑。
这时候扈夫人拍案而起,“大姑娘,你可真是了不得,知道你许了个好人家,也不必天天儿的挂在嘴上,拿人当贼防。原是要做一家人的,路上遇见了打个招呼,总也不为过……”
结果莲姨娘冷笑着接了口,“不怕贼偷,只怕贼惦记。咱们二姑娘如今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可有什么好忌讳的!太太也别忙替她开脱,我说句难听的,家里人知道二姑娘是被歹人算计了,外头怎么传闻,太太怕是还没听见呢!都说二姑娘是找了相好的,被人撞破才借此开脱,谁提起谢家不是捂着嘴囫囵笑?依我的意思,既然二姑娘着急找男人,那两个假和尚如今何在?越性儿让她配了他们,也是个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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