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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喜欢他（第1页）

王三娘便有些黯然，她低着头说了些如今宫里头的事儿，这些事儿显然不算十分紧急到要将她拉扯到此处来单独说的地步，平日里最多是写了密信传递给她，师玟清便静静地听着，将些许有用的记下了。

王三娘说罢了，一时语塞，师玟清并不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的眼神仿佛能看透一切，穿过她身上重重掩饰，看进她心底里去。

“三娘还有甚么想同我说的？”师玟清带着点点笑意，纵然是站在这样破烂简陋的屋子里头，仍仿佛不沾凡尘的谪仙，更使得陋室蓬荜生辉。

“妾……”王三娘支支吾吾的，她好似横下心来一般，闭了闭眼咬着牙问道：“郎主，妾听闻您好了龙阳，可是属实？”

师玟清有些哭笑不得：“三娘，问这等事是否有些失仪了？我还以为是何等大事，心中担忧。我以为三娘知道事情轻重缓急，却不想三娘还好奇这等八卦这事，担着这样大的风险，不过是同我说这些个。”她心中着实有些不虞了，王三娘一贯知大体又识礼仪，如何做出这样无矩的事情来。

这是在宫中密会，倘若一旦暴露，王三娘这颗棋子便要被揪出来了，性命难保。何况这是宫妃与臣子密会，更是奇耻大辱，玄帝如今再窝囊，也不可能放任下去，冠族亦不可能保她——虽说师玟清并不是不能解决这个局面，只是麻烦总归是愈少愈好的。

至于王三娘心中所想，师玟清倒是明白一些，温了温声，才道：“我不好龙阳。”

三娘便追问：“那佛子大人……”

“我与他惯来交好，不然他如何省的帮你造势凤命？”师玟清这般说着，王三娘心头微暖，不想这位倾国倾城的郎君只是替她扶了扶歪掉的发髻，漫不经心地说道：“至于我与佛子，自然惺惺相惜。”

这话仿佛惊雷一般打在王三娘耳畔，她眼圈都红了，几乎要落下泪来，只是倔强地咬着唇，看着师玟清：“郎主，佛子乃是郎君，龙阳——那是荒唐事啊！郎主三思！”她说着便跪在地上，磕着头哀求起来。

师玟清见她这般模样，并不喊她起来。王三娘从前有些旖念，师玟清不是不知，只是懒怠管而已，她只是觉得三娘子心中有谱，有些旖念未尝不可，倘若不碍着其余事儿，便随她去了。只是如今她这般，显然是有些魔怔了。

不说她是否好龙阳，这事儿同她王三娘有甚么关系的？

“三娘，你可记住了，我非龙阳，这辈子却也不会心悦其他娘子，更不会娶亲，这从我生而做了南定公世子之时便注定了。”师玟清负手背对了王三娘，她仰着头闭上了眼，心中想起那本沉甸甸的世子宝册来。

世子宝册装在金盒子里，翻开了，先是当年师乾宁上书玄明宗请封世子的原本，粘贴在首页，下一页是是玄明宗赐封世子的圣旨的拓印，最后一页是打着繁复阴阳印的金箔，上头是玄明宗亲手写的“玟清”二字，盖着如今玄帝手中的祖传玉玺，还有随着玄明宗一起被下葬的几枚私章。

她是实打实的世子，只是说起来她并不明白，为何红玉胞姐是小娘子，而她却要被扮做郎君？南定公府并非人口众多之百年公府，人口简单，并不用担忧没有嫡系郎君被旁支继承爵位；而大玄亦没有若无郎君便要削爵的规定，师乾宁与母亲并非是追逐名利之人，何故非要将她扮做郎君？师玟清一直没有想明白，只是如今早已习惯了做郎君的日子。

“你逾矩了。”师玟清叹了口气，她心中并不想这样严厉地对待一名女郎，只是她如今已然走进歧途了，若不将她及时唤醒了，她这般沉湎下去，迟早酿出祸端来。

王三娘原本听到“我非龙阳”时眼里还有些光亮，却在听到接下来几句时一下子黯了，她眼里扑簌簌地落下泪来，将面上厚厚的妆容都打花了。她胡乱地用衣袖抹了抹脸上的泪，红着眼问道：“妾身却想问问，郎君喜欢那佛子大人甚么？”

师玟清笑了一笑，她摇了摇头：“此事并非你需知晓的。三娘，你可知我当时看重你，皆因你聪慧敏锐——你知道你想要的是甚么，亦无所畏惧，令我肃然起敬。我助你入宫，将人调动在你身边，你如今身在高位，可是忘了自个儿当时进宫要做的是甚么？你现在倘若不愿意做也罢了，我体谅个中难处，只是日后难免做敌手。”

王三娘心里仿佛细针扎的一般疼痛，师玟清的意思很明白，她并非是不懂她语下的意思，这位清贵的世子大人心中十分明白，却不愿意接她的情——“我并非看不上阿岚，是我本就不爱娘子，你可明白？你倘若非要如此，我却并不伤你，却也不再助你了。”

她愈是温柔地说，王三娘心口便愈发难受。她仰头看着她面前那长身立着一身孤寂的郎君，胸腔中一跳一跳的难受——深宫寂寞，她原本便是冲着高位来着的，她对玄帝无一丝感情，甚至是厌恶作呕，于是在反复思量中便一遍遍地想着当初将她从泥沼中拉出来的那人，她抱着她的温凉怀抱，她苍白瘦削的手指，她薄情萧冷的碧瞳，她笑起来时的动人风姿——这些不可说的思念与渴求在一日日中疯狂地生长，愈是压抑愈是不甘，愈是难受愈是挣扎，于是便在反反复复中愈发沉迷，她忍不住地去了一封又一封的信，不过是希望她能多给些回信。

师玟清的字一如她人一般清贵规整，她精心地收了，藏在玉枕中，好似这般便能在梦中见到她一般——是饮鸩止渴，是飞蛾扑火，明知是自取灭亡，却还兀自不甘心地要燃尽最后一丝爱意。

“阿岚，尊母中毒之事还未查明，你若是为了此等儿女私情，便将查明的机会摒弃了，是否有些不妥？你是我得力的下属，我不愿如此苛责于你，此事过去便也罢了，我并非斤斤计较之人，你还是好好想想罢。”她转过身来，王三娘只看见她玄色的袍角滚着的金色纹路在她眼前一晃而过，那人便出了门。

三娘知道这从来未被她拥有过的人已然走了，从她的掌心溜走了最后一丝余香，便是日后，她还在她身前不远处，却已不再有她的位置了——即便从前那个位置是她臆想的。

王三娘终于痛哭出声，师玟清果然还是师玟清，正如那日她在马车上，以冥河水一事相求世子襄助，师玟清便是任由她抱住她哭了，又拿了果脯来哄她，却不忘问她手中筹码几何；当下不亦是这般么？她的郎主嗓音温柔，并无责备辱骂之词，她的话中意思却再明白不过了，她要她在母亲中毒的真相与继续这般沉迷中二选一，她不可无视当年母亲的死因，却不得不要斩除心中那一点情思。

可她舍不得啊！

她好生歆羡那位佛子，不知是如何之人，才能引得她永生求而不得的郎主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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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玟清出宫的时候，内侍十分恭敬地领着她前去停放车驾的地方。祺娘坐在车辕上，见她出来了，便带着融融笑意去扶她上马车。

进了车，便见那尊大佛坐的端正，正看着她马车里放着的些书册，见她进来了，便十分自然地将书放在一旁的案上，又伸手去牵她，将身旁的软垫子摆正了，让师玟清坐下。

师玟清便坐了，习惯地靠在渊重华的肩头。

渊重华穿着衣袍的时候，观他身量修长，秀骨清像，修身细腰的，怀抱却不显单薄，他将师玟清揽在怀里，问她今儿在宫里头可受了委屈。

师玟清将他刚才看的书拿来翻动着，正是《秦史》，随口答道：“委屈未曾受，倒见了个委委屈屈被风月迷了眼的娘娘来。”渊重华看的那一段正是秦惠文王时，行东出与连横之策，正写到相邦张子为配合秦王，甘愿前去魏国为相，为大魏王提议，“魏王不听仪，秦王怒，去其曲沃”。

渊重华见她也在看这段，墨瞳里便带了笑，他何其聪慧，略想了想便知许是那王三娘做了甚么出格之事，只是师玟清显然并无困惑束缚之感，想来是早想好了，于是他便不问了，只是将瘦削的郎君抱得紧了些，贴在师玟清耳边浅浅地念那段史文：“魏王不听仪，秦王怒，去其曲沃。”他嗓音一贯清和，这时却显然故意压的低了些，又暧昧又缠绵的，直激得师玟清起了一身的小疙瘩。

“好好的史书，非被你念出些缠绵悱恻的意思来。”师玟清嗔了一句，这人在她身边的时候是愈发不正经了。

渊重华便笑道：“这外头皆传我与你乃是秦王与张子，我几年不曾读《秦史》了，便重新看看。这倒说的也是，倘若旁人不听你，我也是要怒的，何止去了曲沃，便是焦城、蒲阳也要一同给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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