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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剩儿透过自个儿家的后门门缝儿向荆家沟的街上看了半天,一直把那些个日本关东军守备队的卡车看得没了影儿,这才收回眼神儿。眼神儿收回来了,但人并没动,站在那后门前低着头琢磨。他知道,今儿个发生的这一应的事儿相互应该是有着瓜葛的。如果把很久以前发生的事儿再往一起串一串,这事儿,你还真就别说,说不定还能挺有趣儿的哪!狗剩儿觉得,这前前后后的事儿是不是就为自个儿送来了一个发财的好机会也说不定!这样想来,狗剩儿断定,今儿个这一应的事儿,应该是和茨沟过来的那个姓白的小子,那个白果,有瓜葛的!当然,眼下还不能就说准,那白果真就是做了啥,但狗剩儿此时已断定白果是做了啥!白果要是做了啥,这会儿,外面日本关东军那卡车呼呼地来回跑,一车一车的日本大兵,就是吓也得把白果那小子吓尿裤子了!白果吓尿了,荆继富和荆志义那爷俩儿能不害怕?人一害怕,那胆子就要小,严重一些个就会发懵,他们都发了懵,这事儿就好办了!狗剩儿就在这站在后门前的这一会儿功夫,陡地心生一计,他要浑水摸鱼,趁乱打劫!
狗剩儿在这个时候,已经就是鬼迷心窍了!他琢磨的那些个事儿对还是不对?也对,也不对!对的是,人一到害怕得发了懵的时候,是会出现一些个意想不到的症状。比如,有的人一害怕,动作就要迟缓,严重一些个的,干脆腿脚儿就不听自个儿使唤了。可也有那么一种情况,就是人一害怕,就会紧张,一紧张,那注意力就格外集中,平时大大咧咧的人,不太注意细节的人就有可能变得小心翼翼。当然,这是在人还没有害怕到发懵的情况下。这样说来,人要是害怕到发了懵,或者虽然害怕,但还没有发懵,那表现就会皆然两样儿。狗剩儿想,前几天,咱一个人儿在荆志义家那院子前后左右地转悠,还跳到了院墙里,也没啥人发现,这回,这荆家沟一团乱糟,咱再进去,就是弄出点儿啥动静,他们那一帮子懵蛋,也不一定就能发现,咱不如趁这乱糟的时候,就进到他那院子里,看哪儿不顺眼,就先刨他一家伙,说不定,就能发现点儿啥!这个时候,是日本人当道,那爷俩儿蠢蛋,就是发现咱了,量他也不敢声张!
人们常说,贼胆包天。狗剩儿在这个事儿上,那可真就是应了这句话。
白天里,荆家沟一应能干动活儿的男人,都还是跟这一段儿时间一样,到那没完工的路段儿修路。一边干着活儿一边还嘴不闲着扯东扯西,免不了要说起昨儿个的事,昨儿个夜里的事!荆志义是这伙子人干活打头的,一听这些个人扯东扯西,立马就来了一嗓子:
“干活儿!哪有那么些个废话!告诉你呀,昨儿个啥也没有发生,咱就知道干活,啥也没看见!”
他这一嗓子还真就管用,没有人再胡诌扒扯了!都埋下头干活。狗剩儿心里不服,哼!不做亏心事儿不怕鬼叫门,你叫唤个啥!等着!有你好看!
这一大天,日本关东军守备队的卡车呼呼地沿着覃庄到荆家沟东山一线跑了好几趟不说,那些个平时就动不动来一趟的巡逻队好象也增加了密度,往来比平素频了许多。但到了这伙子修路的人跟前,却是瞅也不瞅,停也不停,就从这些个人的身边过去了!
好不容易捱到了晚上,接着就入了夜了。狗剩儿还象往常一样回到家吃了饭,就上炕睡觉。他哪是睡觉,他是在捱时间,只是把站着捱时间变成了躺着捱时间。好不容易捱到了要到半夜还没到半夜的时候,狗剩儿起炕了!这会儿,他的老妈该睡着了,荆家沟的人该睡着了,尤其是荆继富和荆志义这爷俩儿也该睡着了!
狗剩儿在自个儿的腰上缠了一条麻绳,是用细麻细股拧成的,又细又结实又光溜儿的那种,足能有两丈来长,又往腰上别了一把砍柴用的柴刀,拎着一把铁锹,在后门那儿透过门缝朝荆家沟的街上看了看,没啥动静,就走到前门,把门儿打开,悄悄地,回身再把门儿从外面关好,自个儿一个人儿就出了前院儿门,顺着前门外的道儿就往西下去了!
这所房子本是荆志国家的。荆志国家的房子先后着了两场大火,大火把荆志国家的房子烧趴了架,也把荆志国一家烧趴了架,一家人虽然盖了这所房子,那也就是凑合着有个住着的地儿就是了!荆志国的爹不服输,举家迁到了柳城,想在柳城东山再起,这倒成全了狗剩儿一家儿!狗剩儿就和他老妈一边替荆志国家看着房子,一边儿就住着了。那两场大火,把荆志国家任啥都烧了,唯独没把荆志国的爹爱听的那花轱辘车轮子走上去当当响的那一溜儿倒扣着的大缸烧没了,那溜儿大缸还扣在那院儿门口往外几丈远的地儿。只是这时已经少了两口,一口被狗剩儿刨出来做了渍菜缸,一口做了咸菜缸。当时,狗剩儿搬到荆志国家这房子里来的时候,荆志义可是跟他说好了的,咱叔一家不定啥时就兴回来,这房子你住可是住着,房子里面外头的东西任啥不能动,这是一,再有,人家要是啥时回来,你就得立时给人家倒房子!这一点狗剩儿那是认的,只是,狗剩儿觉得,好象荆继忠一家能回这荆家沟的可能性不大,在他的心目中,有那么一句话,叫做好马不吃回头草!他们一家子就那么挺胸叠肚,象个啥英雄似地走了,那要是个爷们,还能低头弯腰地回来吗?狗剩儿只想着这么一句话,他却忘记了还有一句话,叫做叶落归根!反正,在狗剩儿的心目中,这荆继忠一家走了是不能再回来了!
狗剩儿并没有直接到荆志义家的院子外面,他绕了挺大一个圈儿,在荆志义家的周边转悠了一大会儿,这才向荆志义家的北墙靠过去。狗剩儿蹲在墙根儿看了看,听了听,没啥动静,放了心,从那地儿上站起来,又转到东墙,又蹲下来听了听,还是安静如初!这回狗剩儿是彻底放了心。他直起腰来,先用那铁锹头儿把铁锹挂在墙头儿上,接着就一猫腰,伸手攀上了荆志义家的院墙。墙下面的院子里,可就是那根让他起疑的烟囱了!狗剩儿象个鬼似地进到了荆志义家的院子里。到了院子里,他又候了一会儿,院子里黑黢黢地一片,啥动静也没有。狗剩儿哈下腰,抡起了他手里的铁锹开挖,小心亦亦地,悄悄地,可千万别整出啥动静来!
狗剩儿赶了那么些个年的大车,走南闯北,那见识也是有一些个的,最主要的是这狗剩儿的感觉不比常人,那是相当地敏锐!狗剩儿就觉得,荆志义家的这旮旯的地儿,这烟囱,好象有点儿不大对!还真就让他给蒙着了!
这个事儿,得说是荆继富和荆志义爷俩儿有点儿弄巧成拙了。这爷俩儿在琢磨那些个钱财置于何处时,是想把那装着钱财的将军罐儿埋在一个既能从里面拿出来,也能够从外面掏出去的那么个地儿,也是以防不测。那要是从外边把墙刨开,到了屋子里再把钱财拿出去,那就不叫从外面掏出去了,那就等于是从屋子里面拿出去的了!这爷俩儿想来想去,这地儿得选择一个靠近山墙的地儿,在炕洞里面的地下挖坑,把那将军罐就窝要里头,这样里外都就活了!当时,这爷俩儿也担心别再有个啥人从外面轻意就能把那罐子掏出去,因此才想出了把原在房顶儿的烟囱挪到地面上来的主意,炕洞地下掏出的土都填到从炕洞往外抻出来连接烟囱的那个墙垛子里,堵在山墙外面。他们爷俩儿想,这样一来,就是真有啥人想从外边儿掏出那罐子,有这么一个大墙垛子堵在那儿,那也就相当于多了一道屏障。按理说,这爷俩儿想得也不算错,但这个事儿却让狗剩儿给胡诌扒扯地猜着了!
狗剩儿本想,这个时候的荆家沟,啥人可是都睡着了!可他忽略了一个人,谁?就是住在荆志义家东厢房的长工白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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