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卅一回 获柬碎娘心饰词莫遁 论诗触舅忌危陷深藏(第1页)

第卅一回获柬碎娘心饰词莫遁论诗触舅忌危陷深藏

在宋氏这一方面,自己女儿的态度,她是很清楚的,但是突然的将眼睛哭肿,这必临时又发生了变故。便问道:“你昨夜里又为什么大哭?你爹的病,还没有好呢,你就不顾一点忌讳吗?”春华道:“我并没有哭呀,不过眼睛里面有点痛,也许是害了眼了。”宋氏也不驳她的话,鼻子里欷歔着,冷笑了一声,在屋子里拿了东西,自去了。春华这就有点疑心娘的话,仔细地对镜子照了一照。不料两只眼睛,不但是肿气,而且眼皮发了红色,犹如两颗小桃子,顶在脸上。害眼睛是没有这种现象的,却不好骗人,于是整日藏在屋里,也没有敢出去。吃饭的时候,推说眼睛怕阳光,也在屋子里藏着。休息了一天,到了晚半天,眼睛就消肿一大半。姚老太太究是疼爱着她,进房来,握住了她的手,偏头向她脸上看着。于是将拐棍抱在怀里,腾出那只手来,将两个指头,在她的眼睛泡上,颤巍巍地轻悄悄地抚摩着。因道:“春华,你为什么这样糟蹋你自己的身体?把眼睛哭瞎了,那怎样办?”春华道:“我没有哭,我是害眼。”姚老太太道:“你就害眼,也是这一程子,哭了出来的。天气这样热,你何必在屋子里坐着,出去乘乘凉去。”春华道:“我不热,我在屋子里还可以看看书。”姚老太太道:“这更胡说了。你既然是阳光都怕见,怎么还能看书?我知道,你是预备把这条身子毁完就甘心的。来,婆婆说两个故事你听听。”说着,拉了春华就走。春华自己也没有了主意,就低了头跟着姚老太太走了出去。

江南人家的房屋,本来没有院落,只是各家一个天井。三湖乡下的房屋,平常人家,连天井都废除了,所以夏天乘凉的人,都得拥到大门外去。廷栋家虽有天井,但是左右邻居,都在大门外敞地里乘凉,所以姚老太太也是拉了春华到大门外敞地上来。一痕眉毛式的月亮,带了几点疏星,在天幕上斜挂着,照着那黑巍巍的桔柚树林子,在久坐在小卧室里的人眼光看来,便感到一种幽深的趣味。那些乘凉的人,有坐得远些的,看不见什么人影子,只那谈话的人声,在那几点烟火的所在继续地发出。在空场里,姚老太太横着竹床,有两个邻居女孩子,带了织麻的夹棍,坐在那里,静等着姚老太太讲故事。对过菜园里豆棚子上纺织虫吟吟地叫着。一阵风来,又把远处水塘里的蛙鸣,呱呱地送到耳里。春华耳目一新,精神觉得很是爽快,这也就忘其所以的,在这里坐了下来了。

可是她在这里乘凉,她母亲宋氏,始终也不曾出来。春华猛可地心里一舒适,就只管把闲话说了下去,忘了进房去睡觉,直到那北斗七星,横偏在树林子上,人身上也感到凉侵侵的,原来是露水已经下来了,春华这就起身道:“婆婆,我们回去睡了吧。”姚老太太道:“你进去睡是可以的,不要进房再看什么书了。”春华答应了一声,悄悄的向母亲屋里偷望着,见那窗户边下,依然是灯光灿烂,好像还不曾睡。她想着,母亲未曾出来乘凉,一个人在屋子里点着灯闲坐,那到底为了什么,而且又是这样夜深,在平常也就早已安歇了。祖母在临走的时候,只管叮嘱我,不要看书,莫非这里面有什么缘故?心里想着,可就摸索着进了房。因为是每件事自己都留心的,忽然看到桌上煤油灯的灯头,已经捻得很微细,就猛然地想起一件事。记得出去的时候祖母拖了就走,自己不曾把桌上的灯焰拧细,依然是像人在屋子里一样的照耀着。现在灯芯细了,莫非是灯里的油,已经点干。如此想着,就隔了透明的灯座子,向里面探视,可是那里面的油,依然还是满满的。于是拧大了灯头,向屋子四周看看,却也没有什么移动。手扶了桌子,站住呆了一呆,心想这完全是自己多心的缘故,屋里有什么东西犯私,怕别人搜查,于是拿了一把蒲扇到帐子里去轰赶蚊子,只把蒲扇伸进去一扇,就把帐子掀动了,立刻看到墙角落里那个墙洞露出来了。因为那个墙洞,是有一块砖头封住的,现在没有了砖封口,那洞成了一个黑窟窿,伸手进去一摸,里面全空,所放在里面的一束信件,连一张纸角都没有了。心里立刻一阵乱跳,把额头上脊梁上的汗珠子,一齐向外乱冒。一只脚站在地上,一只腿跪在床沿上,呆了半晌,一点也移动不得。许久许久,软摊了坐在床沿上,情不自禁的,说出一句话来道:“这是怎么好呢?事情太坏了!”把这话说完了,心里一阵焦急,立刻哭了起来。

自己也不知哭了有多么久,就听到房门外,窸窸窣窣似乎有人摸着墙壁走,春华抖颤着声音,猛然地问了一声“谁?”这就听到有了脚步声,母亲走进房来了。看她的颜色,也青中带了苍白,两只眼睛,都呆定着不会转动。春华战战兢兢地扶了床沿问道:“娘还没有睡吗?”宋氏似乎也在抖颤着,声音闷着在嗓子问道:“现在不能怪我管你了吧?”这一句话问得春华不知所云,只瞪了眼向她娘望着。宋氏走到床面前,低了声轻轻地问道:“事到于今,我逼死你也是枉然,我问你几句话,你得实实在在地告诉我。”春华知道她的母亲意思何在了,低了头就没有作声。宋氏道:“你那墙洞里放着那些字纸,都是些什么?我看到那字纸尾上有李小秋三个字,是那小东西写给你的吗?”春华低了头,将手摸着席子边沿,拔取上面的碎草,不但不答复一个字,连眼睛也不敢向母亲射上一眼。

宋氏道:“那自然是他写给你的了,用不着猜。不过他在这上面,究竟写的是些什么呢?”春华还是低了头,不曾答复得一个字。宋氏道:“我本来要把这些字纸送给你爹看,又怕这上面的话,是他看不得的,把他气坏了,更是不妥。所以我现在要问问你,到底为的是什么他写这些东西给你?你说,你说!你不说可是不行。”宋氏说着话,可就伸手来摇撼春华的肩膀。春华猛然地将颈脖子一扭道:“那也没有什么要紧,这不过是些作的文章罢了。”宋氏也将脸色一变道:“你为什么还这样硬?你自己做错了事,你还给我下马威,一个作女孩子的人,一个大字不识,还知道讲个三从四德呢。你读了好几年的书,书上教给你的,就是同后生小伙子,这样来书去信的吗?臭肉!你实说不实说?真是把我急死了呢!”说着,两只脚连连在地板上跺着。春华怎样的说法呢,急得两行眼泪直流,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宋氏逼不出话来,没有第二个主意,也是掀起一片衣襟,揉着眼睛道:“我辛辛苦苦带了你这样大,想不到你这样害我一下,我一辈子也不能抬头!”说着,嗓子一哽,呼噜呼噜也哭了起来。母女两人对哭了一阵,宋氏道:“你现在究竟说是不说?你说了,我也好放心。你若不说,我没有法子想,只有送给你爹去看的了。”春华道:“你就是送给爹去看,也没有什么要紧。这里面实是没有什么要紧的话,不过是谈谈文章。你不要说什么放心不放心,我归结告诉你一句话,我是一条干净身子来的,将来我还是一条干净身子回去。就是这样几张字,也不至于让你一辈子抬不了头吧?”

宋氏擦着眼睛道:“孩子,不是做娘的故意和你为难,实在因为你爹是全姓的相公,而且在地方上也是很有名的,你自己也说过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万一有个长短,传到人家耳朵里去了,人嘴是毒的,你爹还怎样见人?你既是说还是一条干净身子,那就很好。我身上带着一张字呢,你念给我听听看。”说着,拿出一张字纸来,交给春华道:“就是这张字,你念给我听听。你看,这上面打了这些个密圈。”春华瞟了一眼,若不是胸中二十四分悲苦,几乎是卟哧一声,要笑了出来。便道:“这不过是他作的一首诗,没有什么原故在内的。”宋氏道:“你还要骗我吗?他自己作的诗,自己打这些圈做什么?自己这样夸奖自己的诗作得好吗?”春华道:“那些圈是我打的。”宋氏道:“哼!作诗?没有做什么好事,也不会有什么好话。若不是那些话打进你心坎子里去了,你怎么会打上这些个密圈!你说,这诗上又说的是些什么话?”说着,就把那字纸塞到春华手上来。春华道:“你这不是要我为难吗?诗里的句子我说给你听,你怎么会懂?”宋氏瞪着眼道:“唔!是我不懂,只有你懂,你说这话,不觉得害臊吗?”却毕,将一个手指头在脸上乱爬了一阵。春华捏住那纸条,垂了头没有作声。宋氏扯住她的衣襟道:“你说不说?你不说,我不能闷在肚子里,只有去告诉你爹了。”

春华觉得这上面四首《七绝》诗,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便道:“你不用急,我念着解给你听就是了。”于是捧了纸条念道:“‘藕丝衫子淡如云’,这七个字,说是对面山上有一块云。”宋氏看春华是照了字念的,便点头道:“哼!这就对!你就要这样老老实实的解给我听。你如果口里讲的,不是诗上的话,我全听得出来的。”春华为势所逼,只好照了第一句那样解法,解了三首《七绝》给宋氏听。宋氏偏着头想了一想道:“这就怪了,怎么尽说的是山有云,水里有鱼,这些不相干的话。他写这些不相干的话告诉你作什么?”春华道:“作诗就是这样的,无非说些风花雪月。”

宋氏道:“这个我也听到你爹说过,算你没有撒谎。就是说作诗,李小秋这东西也好不了。走来就说山上一朵云,下面的话,据你说,田里有羊一大群。这样胡扯一阵,什么好诗,我也作得来。还有没有?”春华道:“还有四句,都是这一样的话。”宋氏道:“慢说还有四句,就是还有四个字,你也该念给我听。”春华也就大意着,将诗念了。最后两句是:若教化作双蝴蝶,也向韩凭冢上飞。就解释着道:“有一只鸟冲开了笼子门,这就飞到树枝上去了。”宋氏伸手将纸条夺了过去,喝道:“你胡说!诗上明明说的有一双蝴蝶,你怎么说是一只鸟?”春华道:“鸟同蝴蝶,不都是一样会飞吗?”宋氏道:“你说是由笼子里飞出来的,谁把笼子关着蝴蝶?这样看起来,你说了半天,全没有一句真话。”春华道:“你说了,你懂诗,你听得出来。先都说我对了,怎么现在又说没有一句真话?”宋氏道:“我看你实在没有一句真话,你以为我不敢给你爹看,我就猜不透这上面的话吗?认得字的人多得很,我总有法子把你那卷字纸上的话,一齐装到肚子里来。现在,我手上有了真凭实据了,你自己说吧,是作娘的不好?还是你不好?”她捏了那卷纸,只在春华面前晃着。

春华道:“有什么真凭实据?我本来几次要寻一个短见,了结我的残生,既这样说了,我决计不死。先分别个清楚明白。”宋氏道:“哼!你还要分个清楚明白呢,今天我为了这件事,一夜都没有睡,不能再和你颠斤簸两了。东西在我这里,慢慢地跟你算账。”说着,咬了牙,将一个手指戳了她的额角一下道:“好一个不要脸的东西哟!”说完,又是战兢兢地气走了。

春华坐在床上,对了那盏孤灯,觉得今天这件事,犹如一场大梦一般。那一束信件里,像刚才念的四首诗,倒没有什么要紧。只是里面有两封信,说了些相思字句,这是一个病症,少不得要多挨娘两句骂。但是里面也有小秋最后给的一封信,说是顾全两家体面,两下就此撒手,这也总是爹娘愿意听的话。好在自己是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东西就是让娘抄去了,也不要紧,至多是一死。如此想着,把半夜的忧惧,都丢开过去了。抬头看看窗子外,似乎已经有了一些白色,天也亮了。于是安心躺在床上,昏沉入睡。料着次日上午,是有一件很大的风潮发生的,也许是要了自己的命,姑且睡得十分充足,好有精神对付那风波。不想自己已经清醒了,在枕上静静的听着外面,是一点声音没有。始而也疑到时候还早,后来看看窗外小天井的白粉墙上,已晒有大半太阳,往日,已经是午饭过后了。悄悄地起来,还不敢就出房门去,坐在椅子上,手撑了桌沿,出了一会神。这时,小兄弟推着房门,伸进头来望了一望笑道:“姐姐,你好了吗?午饭都吃过了吗?”春华道:“谁说我病了吗?你怎么问我这话?”小兄弟道:“舅舅来了,娘对舅舅说你病了。”春华想到舅舅宋炳南来看过父亲一回病的,当然还是来看病,这也不足介意,也许是他来得好,松了娘一口劲,要不然娘的脾气已经是发作起来的了,借了出来看舅父为由,便走向堂屋里来。

宋炳南也是个八股先生,虽是不曾进学,人家都说他是一个名童。名童也者,就是没考取秀才的念书人,而文章作得很好。因为科举时代考秀才叫童子试,所以来考的人,有童生一个雅号。后来沿用惯了,没有考到秀才的便是八十岁,也叫童生。名童,是有名童生的简称,在现时看来,到好像是有名的小孩。其实就在当时,名童这个称呼,也太没有标准。反正没考取秀才的都是童生,童生学问的好坏,并不分出个二三等来。念书人是好面子的,说他念了若干年书,没有捞着一个起码功名的秀才,好像有点难为情。于是念书朋友在当面谈话,对于童生,必定这样说:某人虽没有进学,可是个名童,将来总要进的。

到了科举停了,大家更好说话:某人是个名童,可惜停考了,要不,他一定会进的。还有那七八十岁的童生呢,考了无数次童子试,似乎不好说将来一定会进的,或不停考一定会进的,这就向他运气上一推,说他命不好,也就把面子遮盖了。宋炳南的八股,根本就没有精通,考试一改议论策,没有了老套头,更慌了手脚。在童生里面,实在是个本事最差的。然而他很有点心计,常帮着人打官司。他又看了几部医书,在乡下作医生。因之乡下亲戚朋友之间,大小事不离他,很有点面子。大家为完成他的面子起见,就公送了他一个名童的称号。他觉得没有弄到一个秀才,真是遗憾。只得将名童二字居之而不疑,聊以解嘲。姚廷栋对于这个妻兄是不大投机的,不过在外面和乡里判断公事,要用他的处所很多。再说他是妻兄,为了顾全师娘的面子起见,也不能不敷衍他,所以宋炳南常到姚家来,姚家却是很客气地相待。

这时,春华面孔黄黄的走到堂屋里来,老远地站着,就叫了一声舅舅。宋炳南正捧了水烟袋架着腿和宋氏说话,并不偏转头来,却是斜转了眼珠,向春华瞪着。同时宋氏脸上冷冷的,鼻子里似乎哼了一声。春华心里倒不免冷战了一阵,只得沉住了气低头站着。宋炳南道:“你过来,我有话问你。”春华看这情形,是有些不善,可是也不敢违拗舅舅的意思,只好慢慢地移着步子,走到他面前站着。炳南将吸的一袋水烟,赶快吸完,吹了烟灰,一个手指,到烟丝盒子里去不断地掏烟,这就向春华微瞪着眼道:“姑娘,不是我作舅父的人,要管你的闲事。可是你父亲身体不好,你第一就要加倍的小心,让他心里更痛快些,那比树皮草根吃下去强。你当然知道你爹的这病,是怎样得来的,你反躬自问,怎不应当盼你爹早占勿药。可是你并不体谅到这一层,反是……”

他说到这里,见宋氏的脸,更是沉下去了,他就把烟丝在烟筒子上按住,吹着了纸煤,吸上了一袋烟,然后微笑道:“你自己的行为,似乎有点小德出入吧?诗有云:墙有茨,不可扫也。”春华不等他说完,突然地红了脸道:“舅舅,你怎么引这一章诗来说我?我便是依你的话,有点小德出入,也不至于到这章诗所说的地步,这话有点不通。”他说到这个,宋氏是莫名其妙,只有睁了两只眼望了他们。宋炳南将水烟袋放下,一拍大腿道:“什么?你说我不通!新淦县举人进士,哪个不说我是一个名童?便是你父亲,乡试荐卷有两次,说到做文章,他有时还请教我。到了你这里,我会说不过去!你既知诗达礼,你怎么有那钻隙相窥的事。我引的这诗,可是说中苒之言,不可道也。中苒是说家门以内,请问你的事,是可道不可道?”他说得浑身直抖,这气就大了。宋氏这算明白了,是女儿说着哥哥文章不好。心想,文章多好也换不了一升米吃,哥哥又何必气成这个样子。但是也不能不和他帮着说两句,于是向春华喝道:“你这个丫头还了得!怎么敢说舅舅文章不好?”春华偏了脖子道:“有理服得祖太公。舅舅说我家有中苒之言,这话我为了我父亲的一世文名,我不能不说一句。好在《诗经》也不是我一个人念过。可以再请一个人来评评这个理。”宋炳南指着她道:“这还了得!这还了得!”春华本想再辨两句,但是恐怕闹得父亲知道了,会给他又添上一场病,只得默然退走。

宋炳南气得站了半晌,说不出话,自然,还是坐下来抽水烟。心里这就想着,仿佛中苒之言,在什么书上看到,好像不是说家门以内。在这时,又不便去查书,查出来是自己错了时,更不好办。心里在这样想着,手上就只管抽水烟。宋氏看他怒气有未平的样子,便笑道:“大哥也不必和小孩子生气,这东西实在不成样子了。”

炳南抽了两袋水烟,沉着脸道:“你这个女儿,她瞧我不起,我不能管你的闲事了。你给我看的那些信件,我大致已经说给你听了,这也并没有什么了不得之处,你可以交给廷栋看,让他自己做主吧。”宋氏道:“你不是说有几张字不能告诉我,必定要等问过春华之后,才可以说吗?现在你并没有问她,怎么又可以交给她爹看呢?他爹可是气不得了。”

炳南抽着水烟,沉吟着道:“你虑的也是。但是这个女孩子已经反常了,我们做亲戚的人,是不便从中说什么的。我若是告诉了你,你会说我恨她,说的是谎话。”宋氏道:“呵唷!大哥怎么说这样的话?你也太见外了。”

宋炳南抽了两袋水烟,架了腿,很从容地道:“我的意思呢,也不过把她叫了来,劝说她几句。不想我还没有谈到正题,她就给我一个钉子碰。现在我一想,话就实说了吧,不必瞒你了。”宋氏道:“大哥,我们又不是外人,其实你也就不该瞒我的。你说吧,这里头到底有什么坏事?”炳南慢慢抽着烟,又向四周看看,见并没有人,这才低声道:“这孩子人小心大,她是打算私奔。”宋氏道:“什么?打算死拼?”炳南道:“非也,她有逃之天天之意。”宋氏皱了眉道:“大哥,你就不必和我议论文章了,她到底要怎样?”炳南将纸媒的一头,在桌上画了圈,低声道:“她是打算无声无息,跟那姓李的孩子遛遛的。”宋氏道:“这不能吧?那姓李的孩子,已经走了很久了。”炳南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但是这些诗文里,很有这种意思。所以我说要叫她问问,才可以告诉你。据现在看来,就是问她,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你应当早为之计。”宋氏道:“大哥,据你看,还不至于有过什么丑事吧?”炳南缓缓吸着水烟道:“这个,或者不至于,不过,你是应当留心她一二的。”

宋氏听了这话,又呆了作声不得。炳南道:“我有事,不能在你家久坐,是不是和廷栋说,你自己斟酌,万一廷栋为了这件事再要生气,我也担不起这个担子。”

说着,就起身有要走的样子。宋氏道:“中午天气,正热着呢,你何不多坐一会儿?我给你预备下了两碗凉菜,你喝壶酒再走,好不好?”炳南有点笑容了,因道:“菜是不错,喝一壶倒无所不可,你家里常是有那种好酒预备着,我是知道的。”宋氏见他愿意留下了,这就亲自去端出菜来。炳南看时,一碟糟鱼,一碟凉拌白切肉,一碗王瓜丝拌粉皮。便站起来道:“有一碟咸蛋就够了,何必许多。”

宋氏又拿出一锡壶酒来,斟了一杯,放在桌上,竟是上等莲花白。炳南抱拳作了两个揖道:“多谢多谢!酒是好酒,很香。”喉间说着,骨都吞了一口涎沫,这才坐下。宋氏坐在一边,微笑道:“可没人陪你,你自己喝吧。”宋炳南笑道:“自己兄妹,怎么说这样的话?”端起杯子来,就先喝了一口。宋氏拿了一柄芭蕉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闲闲地也就和炳南谈着话。看到他壶里的酒,约莫喝下半壶去了,宋氏这就道:“大哥,这件事,你总得和我拿个主意才好。”炳南道:“你先和我说的那个做法,那就很好,不过硬做是办不通的,这还得用点圈套。”他手上的筷子,在那拌粉皮的碗里,只管是挑动着,似乎他心里,也就在那里挑选计策。他且不挑菜送到嘴里去,却端起酒杯来,杯底朝天,干了一杯,显着他是把主意想得了,痛快地喝这一口。因道:“本月二十八,不是老娘的生日吗?你叫她去拜外婆的寿。”宋氏向前后看看,低声道:“差着几天日子呢。”炳南道:“你就说让她早去两天,也没有什么不可。现在你就容让她一点。一来呢,免得这孩子越闹脾气越生疏;二来呢,家里过得自自在在的,病人心境也好些。我到了那日子,自然先会派人来通知。”宋氏道:“若是大哥肯这样办,这事就千妥万妥了。今天五月十三……”说着掐掐指头算着,又低声道:“那么,凡事托重你,就不能误了。”炳南笑道:“那是自然,我没有一点算盘,也不敢答应下来。”说着提起壶来斟酒,壶底都不免朝上。宋氏想了一想,笑道:“酒还有,我可不敢再让你喝,回头让你带一小坛子回家去,慢慢地喝吧。”炳南笑道:“吃了还要带走,那就很好,若是廷栋的病好一点的话,老娘的生日,你也应当回家去一转的。那时,我自然也要陪你喝上几杯。你操家是太劳累了,回家去痛快两天,不好吗?”宋氏笑着说道:“大哥有这样好意,到那日再说吧。”于是起身进去,真提了一小瓦坛子酒出来。炳南看了,将眼角纹皱起,只是笑,因道:“春华究是个小孩子,我也不把她顶撞我的话,放在心里。我这个名童,是全县人公认的,也决不能因她的一句话,就把我名童抹煞了。回头我走了,她要问起来,你就说我不介意。”宋氏笑着说是。炳南扶了桌子站起来,脸上是红里透黄,黄中出汗,正色道:“这不是笑话,这是应当说明的一句话,你总也明白。”宋氏这就连连地点着头。

正说到这里,炳南一眼看到春华在房门里面一闪,就向宋氏丢了一个眼色,接着就高声道:“二十八日,是老母亲的生日,小小的总要热闹一下。到那时,廷栋在养病,就不必去了。你抽得开身来,你就去。抽不开身来,叫外孙女去拜外婆的寿也是一样。”宋氏答道:“到了那日子,不论大小,总有一个人去,也许早到两三天。”炳南笑道:“那就更好呀。外婆是巴不得这边早早有人去的。我走了,改天见吧。”说着,他就提了那坛酒走了。

春华心里这就想着,他是酒醉心里明。自己知道说错了话,所以不敢发脾气,而且还要接外孙女去吃外婆寿酒,骂他一句不通,总算骂过去了。不过母亲早是十二分不高兴了,现在又得罪了母舅,母亲必是怒上加怒,今天下午,少不得又要挨一顿痛骂,因之坐在屋子里,就没有敢出门。但是一直挨到晚上,母亲也没有一个字发作出来,这透着很奇怪,难道她已经不过问了。也许是为了避着和舅父出气的嫌疑,今天不提,再过一两日,那就难说的。因之到了第二三两日,春华依然是心里捏着一把汗。但是宋氏把那回晚上拿去信件的事,好像是忘了,而且还常说到了外婆生日的那天,大概要春华代了父亲去拜寿。春华听着,也越发不解,娘的情形,怎么更好起来了呢?正自纳闷着,却是屈玉坚回来的消息,已经送到了她耳朵里。她就觉着向外婆家里拜寿,是一个天赐的机会,也许是熬得苦尽甘来了。

与神同衾  池先生说他爱你  重生之私房菜  穿越强国之末代公主  傲娇学霸,温柔点  强势攻防[篮球]  空间之种田生活好悠闲  一生一世,江南老  我给男配送糖吃(快穿)  就是要撩你  前妻的诱惑  反派想要按时下班(穿越)  抱错少爷是战神(星际)  牛皮糖  农女要翻身:夫君求红包  被上司潜规则之后(1v1,H)  救世后我成了万人迷(穿越 修真)  夏目新帐[综]  我只想安心修仙  坠落之月  

热门小说推荐
快穿:女帝嫁到,强势撩!

快穿:女帝嫁到,强势撩!

女皇陛下,知道你为什么谋朝篡位失败么?因为你没有男宠啊!风华朕真是信了你的邪!病娇弟弟乖巧可人我最喜欢的人就是姐姐。腹黑反派邪魅一笑我的王妃,我要霸占你的美。冰山师尊清冷矜贵一日为师,终身为夫。男神个个不好惹,貌似还是同一个女帝大人冷笑一声,绝色锋芒风华无双以为这样朕就会怕了吗?来,一个一个排好队,乖乖洗干净,等着朕宠幸!如果您喜欢快穿女帝嫁到,强势撩!,别忘记分享给朋友...

我能看到准确率

我能看到准确率

有一天,陈靖忽然发现自己能猜到彩票号码!可以猜到股票涨跌!可以猜到漂亮小姐姐有没有男朋友...

因为太怕倒霉就全点气运了

因为太怕倒霉就全点气运了

张玄生在十八岁那年,被SCP基金会收容了。颜值过高,出门容易引起交通事故是一方面原因。更重要的是,他太倒霉了!霉运使他随时都可能由于各种原因挂掉。SCP基金会为了保护(研究)他,将其收容。在安全屋中苟活了几年后,终于还是被穿越了。穿越过程中,一道光幕出现,上面显示着他的属性。无视了那些杂七杂八的属性,作为一个老倒霉蛋,他只有一个目标。把气运点满!只是,在穿越后。他发现,开局好像不太对本书又名老倒霉蛋变身欧皇的故事为什么我的师娘这么多总是被师姐夜袭该怎么办对不起,运气好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穿越后发现自己变成婴儿,还在野外该怎么办如果您喜欢因为太怕倒霉就全点气运了,别忘记分享给朋友...

黄泉摆渡人

黄泉摆渡人

穿越异界,成为阴阳摆渡人。本为自保,偷偷发育。铁布衫108重!金钟罩他以为自己还很弱小。在不小心遇到恶灵后,全力爆发。犹如大日昭昭,烈焰灼灼。凶魂恶灵,全都灰飞烟灭。从此他才发现摆渡的真谛。凶灵!?请您上路!原来,自己早已无敌!已有高定过万作品全世界都不知道我多强,大家多多支持。如果您喜欢黄泉摆渡人,别忘记分享给朋友...

重生之极品废少

重生之极品废少

关于重生之极品废少前世的他是天下第一杀手,为所爱之人,与天下人为敌,抬手间屠灭天下第一宗门,最后玉石俱焚。千年之后,他浴火重生,为复活所爱之人,却沦为废物,十八年卧薪尝胆,一朝重回修炼,他重新...

从湾鳄开始进化

从湾鳄开始进化

一觉醒来,陆晨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半斤重的湾鳄幼崽。白鹭老鹰蛇类一个个天敌对它虎视眈眈。本以为自己能够成为君临天下的凶兽王者,没曾想连顺利活到成年都是问题灵气复苏,异兽类,不化型。如果您喜欢从湾鳄开始进化,别忘记分享给朋友...

每日热搜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