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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他今日就已经回到营中了。”
罗贞抱着一个足有她半身高的驼绒软垫靠坐在床头,很开心地望着我笑道:“不过他刚刚回营,现正在大帐与几位将军商议事情。晚间的时候应该就会过来了。”
“哦……”这真的是一个半点让人喜悦不来的消息。
“沐秋你与哥哥他说过就好了,明日你定然就可出得营帐,到时我们再去营中转转。”
“……”但愿明日我还有再见到你的可能……我不由得在心中暗自低叹一声。
不管怎样,与贺娄伽晟对局总是要面对的。只是,这贺娄伽晟对我的态度真的是让我半点摸不清头绪。
原本我只以为他是念着我曾经总也算救过他一桩,才会连连对我剑下留了分情。可在知道自己那几次凑巧的可谓坏了北夷大计的事他都已是一清二楚后,现在再想到要面对这个人,便越发觉得是底气不足了。
揉了揉额角,我有些好奇地看向身旁的罗贞,“罗贞,我一直便想着问你,你究竟为何那么肯定那贺……嗯,你哥哥他一定便会回护我呢?”
“咦?沐秋这还看不出吗?”罗贞面上浮起一抹诧异,她眨了眨黑亮的双眼,探身凑近了我一些,带着丝笑意地低声道:“哥他从来都没有对哪个女子这般在意过,很明显啊,哥他……啊!哥,你来啦!”
嗳?我正凝神听得仔细,突听到罗贞后面这一声唤,心中不禁骤然一惊。有些迟钝地侧身转目看去,贺娄伽晟竟已是走到了大帐中央,也不知这人是何时进得帐中的。
他此时已换下了贴身的轻甲,只一席墨蓝色箭袖劲服着身,站在那里却依是让人感到一股凛然狂肆的杀伐气势。
这人自进帐后双眸便直直望着我,我这转头间正对上了他那双依是让人看不个出深浅究竟的眸子,心中更是不由得一凛,忙偏过头调开了视线。
“哥,你们商议完军事了?”罗贞早已起身步下床走到了贺娄伽晟身前。
“恩,”只听贺娄伽晟轻应了一声,随即又简短吩咐道:“罗贞,你先回自己帐中去。”他虽是与罗贞说着话,可我却感到他的目光仍是聚在我身上没有错开过半分。不明其意的深沉目光,更让我感到一丝丝忐忑不安。
“哦,好。那我就先回去了。”罗贞仍是一贯乖巧地应着,随即扬声向我道了句,“沐秋,我明日再过来看你。”便直接出了帐去了。
我仍微垂着头没有转过视线,而贺娄伽晟也是没有说话,只听到轻微的一声木椅吱响,想是那人已坐在了一侧的长几旁。之后,大帐中却是再无半点的响动,只那让人如坐针毡的视线却是一直盘桓在我面上。
这样无声的审视无疑更是压力,那股任你如何极力无视也忽略不了的威慑感更让人觉得难受之极,只迫得人渐渐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好吧,论比耐性,我确是自认不及……
深吸了口气,将自己的呼吸勉强调顺了些,我转头看向那个悠然坐在椅上平平望着我,一脸莫测高深的人,“单王此时来我这帐中,可是为了问我私闯军中禁地一事?”
我话音落了半晌,贺娄伽晟却仿似未闻一般,见我抬眸随即望了过去,倒是饶有兴致地直攫住了我的视线。
我暗暗咬紧了牙,提着口气直直与他对视了片刻,直到我已是清晰感到自己背上点点渗下了汗来,方见那人悠悠轻阖了下眼,眼中却似有一抹幽光流转。
“有这个需要吗?”他缓缓斜挑起唇角,“私闯营中禁地……你,还没这个本事。”
……好吧,这的确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不是吗?我问的是废话一句,但不管怎样,这个人肯开了口,总算是另这帐中的气压正常了些。
“那不知单王此来又是何意?”身上压力骤轻,我不禁在心中微舒了口气,面上却是一派冷冷地问着。
“哦?沐秋是忘记我几日前说过的话了?”贺娄伽晟微眯了眯一双狭长的眸子,也不待我答话,径自合掌轻拍了拍手。
我原本听到他那句话时就以提起的心,在兀地听见这一声轻响更是不禁一颤。也不知这人是在做什么打算?
有些紧张地向帐门处看去,谁知掀帘进来的却是两个手中各端了一个大托盘近卫,一个托盘上布着两碟白馍烤肉,另一个则摆着个银质的酒囊酒杯。
我讶然地看着贺娄伽晟便那般坐在那里仿若无人般自若地将酒倒了满杯,举起筷箸顾自举案大嚼起来。心里不禁一滞——这个人,他究竟在想什么?
“沐秋还有一刻的时辰想好说词,”贺娄伽晟顾自低头吃着饭菜,这会却是看也不看我一眼,只夹菜的间歇淡淡丢过句话来,“若到时还是想不出,我不介意帮沐秋做个好的决定。”
我不禁微皱了皱眉,他这话中的意思我自是听得明白,是让我自己寻出个能让他放过我的理由,否则便得一切听由他的安排。不过我还有什么可想的吗,若是按我与北夷之间莫名结下的仇怨与自己那微薄到近乎于无的利用价值来算,我怕是一早便该被拖至军前砍来祭旗了。只是听他这言下之意,明显是无意于此。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一刻的时辰自己虽是想不出什么,但心情却已调节的平静了许多。贺娄伽晟用过了膳食,尚未待他开口,却见一个近卫疾步走近了帐中,站在几前躬身说了句什么,声音并未刻意压低,但说的却是北夷的语言,我自是半点也没听个明白。
贺娄伽晟神情间不见半丝的变化,只是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眼中幽光一转而过,随即开口却是用我听得懂的语言沉声道了句,“让他滚进来。”
那近卫应声出去后,不过片刻便再次走进了一人来。来人一身短衣,并未着甲,进账后是‘砰’一声便跪在了贺娄伽晟所坐的长几前。我好奇下侧目看了一眼,却是不由一怔,帐中所跪的正是一日前方设局欲杀我而快之的那位那泽将军。
那泽跪在几前,躬身垂首,一副待凭身前之人处置的架势。而贺娄伽晟却看也未看他一眼,只悠悠倒了杯酒慢慢就唇浅啜着,待一杯酒饮尽了,方开口慢道:“怎么,你这是还有什么委屈的?”
“属下不敢,属下愿意受军法杖责。”那泽微挺了挺看起来已完全僵直了的背,稍稍抬起了脸,“只是属下有句话今日定要与单王说,便是单王要怪罪,尽可摘了属下的脑袋。”
“呲,我要你的脑袋做什么?”贺娄伽晟轻嗤了一声,“我要的是你为我北夷战场杀敌,砍下敌人的脑袋。”他微眯着双眸看着跪在脚下的人,出口的声音低低沉沉却是听不出一丝语调的起伏,“而且,你认为只凭了自己一颗脑袋便可以驳了我曾说过的话?”
眼见那那泽将军的身体猛地一震,旋即我耳中只‘砰’一声大响,再细看时,见是那泽将军已一头磕在了地上。虽大帐中央铺着厚厚的猩红毡毯,可在他复抬起头时,额角大片的青肿间仍是流下了丝丝血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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