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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鸢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见他这样不说话,引商却还不死心的继续问着,“我之前也听师父说过,阴曹地府里有个枉死城,但凡不是寿终正寝的人死后都会被关押在那里,日日徘徊在城墙上头,连中元节都无法返回阳世,哪怕是遭人陷害含冤而死也是如此。你怎么不问问你那个姓谢的朋友,这阴间真的还有公道可言?”
凭什么受尽冤屈枉死的无辜之人还要在死后继续受苦?这岂不是颠倒了黑白不分对错?
引商也算不上什么嫉恶如仇的人,可是实在是见不得这等不公之事。对于一些人来说,活着已经是件难事了,可是这样千辛万苦的活着可不是为了死后再遭受不公。
她很少为了什么事情这样动容,纵使是华鸢也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然后慢吞吞的解释道,“其实也不是如此。含冤而死的鬼魂心中忿恨难消,本就要等到害他惨死的人被拘到阴间受审时,亲眼看到对方受刑才能平复心中怨恨。至于那些生前忠孝英烈之人,更没有到枉死城受苦之理,早就在死后便往福地投胎去了。那枉死城就建在酆都大帝殿的右边,北帝君心中自有公理。”
“真的?”她将信将疑,紧接着又不等他回答便小声嘟囔着,“那我爹现在又在何处啊?”
“什么?”华鸢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偏偏此时远远走来了一个男子的身影,引商一瞥见那个人的打扮便来了精神,推了推左右两个徒弟,“快看。”
那人穿了一身青色的长衫,看打扮与华轩十分相似,但那身形一瞥便知是男子。仔细看去,样貌虽然较之一般人出众,不过举手投足之间实在不像是文雅之人,兼之眉眼生得妖娆,倒是生来一副浪荡模样。他靠着墙里面这一侧慢慢的往这边走来,背着手若有所思,直到走至门前看到他们几人后愣了一愣,纳闷道,“你们这是……”
刚好久安也在院子里,一听外面的动静便跑出来解释道,“六郎,这就是老夫人请来的道长。”
司黎此前也听母亲说过要找道士驱邪的事情,可他本以为那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却没想到竟然真的请了这么几人来。听久安说完之后,他还将信将疑的打量着引商他们三个,只觉得这几人打扮得不伦不类实在是值得怀疑。
引商不动声色的整了整自己的道袍,清清嗓子,刚想对主顾家里的少主人介绍一下自己,却没想到司黎根本没有搭理她的意思,转身就去了内院,唤道,“阮娘。”
白阮娘本还在内室的榻上歇息,一听这熟悉的声音,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不等阿罗过来帮自己梳梳妆妆,便匆匆站起身推门出去,“六郎。”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丈夫了,出门时一见到那个人的面容,便将这些日子以来的苦闷全都抛在了脑后,再也无心计较。虽然司黎的面色不佳,她却丝毫不在意,仍是跟在他身后嘘寒问暖的。
夫妻之间的事情,哪容许外人置喙。引商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却也只能暗自摇了摇头,管不了许多。反倒是华鸢瞥了眼那男子的神情之后,突然便来了兴致,硬是扯着她去偷看。至于天灵因为身形的关系太显眼,只能守在外面给他们望风。
屋内,许久没有见到丈夫的阮娘还在忙前忙后的帮其换上在家穿的衣衫,司黎任由她服侍着,却始终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似是有什么心事。
阮娘也不是那等迟钝之人,见他心事重重便贴心的开口问道,“六郎可是有心事?”
司黎抬眸睇了她一眼,却是深深叹了口气。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阮娘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面对妻子那担忧的目光,司黎也有些迟疑了,可是有些事情早说晚说都是要说的,他不得不狠了狠心,直言道,“轩妹她有了身孕。”
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听在白阮娘耳朵里不亚于晴天霹雳。她怔了怔,待到想清这句话的意思之后才忍不住捂住了胸口,胸膛之下,心“砰砰砰”地跳得厉害,纵使被恶鬼近身时都未曾有过的寒意一路攀上后脑,冷得人发颤。
司黎也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有些难堪,可是事已至此他又能有什么办法?阮娘伤心固然会伤心一阵子,可是因此便让他辜负华轩也不可能。那样坚强洒脱的女子,本该不受任何人拘束的活着,或与朋友自在远行,或与兄弟畅饮美酒醉生梦死,偏偏只为了他,就要像寻常女子那般无趣的生活着。他与华轩,不仅是情人,还是志趣相投的朋友,他怎么可以辜负这样一个全心全意为了他好的女人。
“那夫君打算如何做?”平复了一会儿情绪,白阮娘勉强扶着旁边的长榻坐下,却连看都不知该怎样看向自己的丈夫。
“轩妹出身虽比不了白家,但是好歹世代书香,家中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做妾室实在是不合适。”司黎一面琢磨着说辞,一面打量着妻子的神色,“所以,我想着……”
他还未说完,白阮娘就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几乎昏厥过去,好不容易才抬起微颤的手指向他,“六郎,你可知道有妻更娶者,徒一年,到时候就连那个女子都要获罪。”
这是大唐律例上明明白白写着的事情,司黎怎么会不知道,可是听阮娘这么一说,他也有些急了,“这种事情若是不闹到官府去,谁会计较?”
“我会计较!”豁出去了喊出这句话之后,阮娘便当真没能提上气来,一阵晕眩过后还是倒下了去,一时间不省人事。
☆、第7章
半醒半睡间,迷迷茫茫的,白阮娘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故乡。那时她还尚未及笄,住在这河洛之间的东都洛阳。现在这世道民风开放,洛阳城里不少女子华服浓妆纵马驰骋,不过他们白家却是世代谨守礼教,凡女眷出门时,必是乘坐马车,仆从婢子前呼后拥。
白阮娘第一次罔顾家中的规矩出门时,正是三年前的春日。她带着阿罗偷偷溜出家门,就像外面许多女子一般,两人各骑了一匹马慢悠悠的在街上逛着。只是白阮娘到底顾忌着礼教,不敢像别人那样露着一张脸走在外面,还是戴了一顶长至脖颈的帷帽才上了马。
在洛阳生活了整整十五年,那是她第一次走在街上看尽了洛阳城的美景,楼阁林立,殿宇巍峨,街道上挤满了贩夫走卒商贾书生,牡丹的香气远远飘来,沁人心脾。自马背上抬眸望去,又见城门口远远走进来一行商队,那队列中的商人人人都穿着胡服,唯独一个年轻的男子身着一袭青白长衫,身形清瘦,生得一副俊俏模样,尤其是那双眉眼,竟让人无端想起“妖娆”二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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