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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锁城门?”朱慈炯冷笑:“这南京城内有多少王侯公卿,多少达官显贵往来进出,每日周边又要运多少瓜果菜蔬进城,就连孤王在江心洲上建下的百姓收容地,每日又要有多少物资由城里往上运,你一句封锁城门说的倒是轻巧,请问钱大人,这城门又准备封到几时啊,是不是歹人一日不归案,就一日封下去呢?”
钱谦益额头冒出丝丝虚汗,他当然不可能封城门,也根本没这个权力,之所以这么说无非也就是想消弭一下定王的怒气而已,在他眼里,定王不过也就是个十四岁的孩童,想要糊弄过去还是很简单的,没想到话一出口就被抓住了痛脚。
“微臣……微臣……”
“算了,你起来吧,孤王也不为难你,但福王遇刺之事却不能不追究,封锁城门之事虽断不可行,可要是让钱大人大索南京城,只怕钱大人也是有心无力。”朱慈炯冷哼道:“那行刺福王之贼人共有四个,如今被苗公公生擒一个,依孤王看若想抓住其余三名贼徒非得从此人入手不可。”
钱谦益那个郁闷,他一路火急火燎的奔来百味楼,主要是怕定王有个闪失自己吃罪不起,抓贼人之事倒没怎么放在心上,三个贼人现在只怕早就离了南京城,就算没离开,这南京城内百姓何止数十万,既已脱逃哪有那么容易找出来,倒是忘了定王还生擒了一个,如此一来倒是好办多了。
“敢问殿下那贼人现在何处?还请殿下将贼人交给微臣,微臣定能从此人嘴中撬出另外三个贼人的下落。”爬起来的钱谦益四下看看,除了定王和苗公公以外就只有两个一直跪在地上的店小二,这也是他一时没想起定王生擒一个的原因。
“孤王这次微服出游身边可只带了大伴一人,贼人凶悍孤王岂能以身犯险,故而刚才让店内小二将贼人捆住扔在柜台后面。”朱慈炯哼了哼道:“小二去将贼人带过来。”
蒋伸被捆的跟个粽子似的,嘴里还塞了一块脏兮兮的破抹布,人其实早已经醒了,被带出来的时候一脸的惊恐,下身更是尽湿,散发出一股股尿骚味。
“蒋伸!”
钱谦益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被拖过来,如同死狗一样的蒋伸。
“钱大人认识此人?”朱慈炯眯起眼问道。
钱谦益躬身道:“此人乃是城内富户熊仓府上的大管事,妹妹是熊仓的正室,这熊仓乃是盐商,以前熊仓开盐引的时候,此人就跟随在一边,微臣见过倒还有点印象。”
钱谦益脱口说出蒋伸名字的时候就已经后悔,这蒋伸他何止认识,熊仓的小舅子嘛,两年前熊仓替柳如是赎完身还是这蒋伸送上钱府去的呢,可现在这家伙可是殴打福王的凶犯,更被定王生擒可谓铁证如山,自己哪敢和这种人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其实钱谦益一直也还没弄明白,福王为什么会突然间被打的昏迷不醒,毕竟福王护卫当时也不在场,根本就说不清楚,现在闻到蒋伸身上除了尿骚味以外还有一股浓烈的酒气,就猜测这蒋伸和那几个跑掉的贼人多半是酒喝多了与福王言语上起了冲突,这才悍然出手把福王打伤,两位王爷微服出来玩耍,蒋伸又没见过,言语冲撞进而大打出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钱谦益现在看见蒋伸真是有苦说不出,蒋伸是熊仓的小舅子,熊仓这些年仗自己的势兼并掉的大小盐商怕不止二十家,可以说他与熊仓的关系整个南京城就没有不知道的。
甚至两年前熊仓把柳如是送给他,还在城里掀起了一场风流佳话,如今蒋伸殴打福王被当场擒拿,熊仓怕是也要倒大霉,自己得想法子和这熊仓撇清关系才行,要不然这位年纪不大,但如今看起来极为聪慧的小王爷,参他个勾结盐商险致福王死命,这折子一上,他除了呆在家里等着京差上门锁拿下狱以外,不会再有其它结果。
“钱大人,此人就是四名凶徒之一,钱大人既然说能从此人嘴里撬出另外三人的下落,孤王倒是好奇的很,反正闲来无事,不如就陪钱大人去府衙走上一趟,见识一下钱大人是如何断案的如何。”
“微臣岂敢劳动殿下大驾。”钱谦益忙道:“此贼人既是殿下当场擒获,理应由殿下亲自审问才是,微臣能在这里旁听已是邀天之幸了。”
朱慈炯微不可查的笑了笑,钱谦益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以他和熊仓乱七八糟的关系哪敢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要是最后什么都没问出来,甚至这蒋伸被他直接拷打致死,他怎么和自己与福王交代,混了一辈子官场,要是这点应变能力都没有,那也太让他失望了。
“既如此,那孤王就问问,若有不足之处还望钱大人多多提点。”
“岂敢岂敢……”
“把这凶徒嘴上的布给扔掉。”朱慈炯很是厌恶似的皱了皱眉,这乱七八糟的味道也实在太多了点,看来回去得弄副口罩戴戴。
“王爷,钱大人,草民冤枉啊。”蒋伸好不容易能开口说话,知道这次恐怕凶多吉少,可当真正要面对死亡的时候又有多少人能够坦然应对,蝼蚁尚且贪生,蒋伸只能搏一搏最后的希望。
“冤枉!”朱慈炯冷笑:“孤王问你,那三个凶徒你可认识?”
“认识……不认识……”蒋伸现在都不知道该怎回话了,说不认识那三人刚才还和他一起在这里把酒言欢,说认识……他除了知道那三个混蛋的外号以外,连三人的大名都不清楚。
“到底认识还是不认识,孤王可没心思和你在这打马虎眼,快说!”
蒋伸被唬的打了几个哆嗦,赶紧说道:“王爷,草民虽与那几个凶徒在一起吃饭喝酒,可对他们委实不太熟啊,草民认识他们几个不过十来天罢了,而且只知道他们一个外号叫刀疤,一个叫大狗还有一个叫廋猴,其余的草民真的不知道啊。”
“你推得倒是干净,那为何这三个凶徒对福王爷行凶之时你非但没有阻止,反而上前踹了福王几脚,孤王在一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谅你也抵赖不得,要不是苗公公见机的快,只怕你现在也和他们三人一样早已逃之夭夭了吧,不说别的就凭这一点把你千刀万剐都是应当。”朱慈炯阴沉着脸,走了几步又道:“孤王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说出这三人的下落,只要孤王能将这三人抓住,孤王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点的死法。”
蒋伸猛的怔住了,这才想起和那三人虽然认识了十来天,可一直都没问过三人是干什么的,现在又到哪里去找,就算知道住处,只怕三人早已跑的没影了,一时半会哪能抓得到人,他现在才发现自己是真的黄泥巴掉裤裆里面不是屎也是屎了。
朱慈炯问案说白了也就是走个过场,如今蒋伸只是一个劲喊冤,想来也问不出什么,挥挥手让店小二把人给拖了下去,说道:“钱大人,这凶徒现在是捉拿其余三犯的唯一线索,可此贼只知喊冤却不肯吐露三犯下落,孤王计短,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做才是啊。”
钱谦益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楼外大步走进一人,身穿六品武官官服,走到朱慈炯面前单膝跪倒,道:“护卫营统领林森护卫来迟,请王爷降罪。”
朱慈炯抬了抬手道:“起来吧,此事怨不得你,是孤王自己大意了。”
“钱大人刚才说这凶徒叫什么名字来着?”
“蒋伸。”钱谦益垂头回道。
“是什么盐商府上的管事?”朱慈炯又问。
钱谦益心里暗叹,看来熊仓终究还是躲不过这一劫啊,如今之计也只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了啊。
“正是。”钱谦益答道:“此人乃是盐枭熊仓的妻兄,这些年靠着妹妹才坐上了熊府大管事的位置,这熊仓微臣也多有耳闻,据说这几年为了壮大自家的产业很是不择手段,对于同为盐商的同行极尽打压之能事,甚至好几个盐商为其所迫,最后倾家荡产投江自尽。”
“应天府这几个月来一直在搜集熊仓的罪证,只等证据确凿,就会将其绳之以法,这蒋伸仗着妹夫的势力也多有不法之事,私下里更是为熊仓网罗了一批亡命之徒,依微臣看那三个凶徒应该就是蒋伸这些年网罗的亡命之徒中的三个,此次福王无故被殴打,就算不是熊仓指使也与其脱不了干系,依微臣看,现如今应当立即将熊仓及一干亡命徒缉拿,严加拷问,多半能寻出那三凶徒的落脚之处。”
朱慈炯终于开始正视这个年逾花甲的老头了,历史上这个老头除了留下一段和才女柳如是之间的故事以外,最客观的评价就是没有气节还有怕死,可现在朱慈炯终于见到了这老头的另一面,那就是……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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