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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探员马丁和新搭档在一辆小车里面的时候,马丁总会有这样一种感觉:要是让我选择的话,我宁愿一辈子也没有搭档。有时候,人总是这样。想不断地选择自己喜欢的东西,想一生沉迷于自己所心爱的事物构建起来的乐园。而总有些事情你不能去选择。譬如你的出生,又譬如你的搭档。所以,尽管身边的这个成默寡言,皮肤黝黑,干瘦得像个瘾君子的家伙令马丁十分不满,可也只有尽量想办法去接受他,有机会的话,甚至还能改变他,让他变得容易和自己相处。汽车开在满是泥土的路易斯安那州的乡间小道上,泛起的尘土令人十分厌恶。那刺瞎眼睛的烈日,那两旁周而复始的麦田。哦……上帝,如果你真的想干警察就千万别去路易斯安那,这鬼地方,鸟都不生蛋,坏蛋们以难以想象的手段作案——如果你想当个警察,又不至于年纪轻轻就命丧黄土的话。至少,马丁就是这样想的。几个小时的奔波,无话。到达现场,已经快下午四、五点了。两人还没有下车,就已经有当地的治安官来问候了他们。一个叫不出名的牛仔,脸上还带着稚气:“请……请出示你们的证件。”但愿不是什么邪门的案子,马丁心里想着。“州属刑事调查员。”马丁眯着眼睛,斜瞥了一眼问话的牛仔,这该死的阳光实在太烦躁了,“马丁以及科尔·拉斯特,出了什么事?”“死了一个女孩……是的,一个女孩……一个女孩……”那个牛仔反复说道。“谁发现她的?”马丁问道。“一个农民。”牛仔把帽子往下拉了一下,想让整个身体都处于阴影之中,“他们的那块地上,燃烧过后留下了奇怪的东西……”“你得让你的人把这一带全部封锁了。”马丁看了看周围,一个大而无云的天穹下,几根电线杆格外孤独。除了这些,全是麦子,简直是麦子的海洋。这些奇妙的景象总是让人内心深处特别空洞,也容易造就一些传奇性的犯罪和死亡。“把你的记录给我看看。”马丁继续说。三个人继续结伴前行,从一块麦田走到了另外一块麦田。氛围也越来越紧张,空气都好像随时会爆炸。直到他们看到一段烧荒的麦田前面的一棵大榕树才停下来。这景象简直让人发疯,马丁或多或少知道了那个牛仔含糊不清的“是一个女孩”的真正的意思——一个女孩,全身赤裸地跪拜在大榕树下面,她眼睛被一块破布蒙住,身体干瘪得有些发白,像漂过的一样。背上有画,奇怪得很,是一个蓝色的漩涡。最诡异的是她的头上还插这一对天杀的鹿角,显然是变态主义者的杰作!而在摆弄完尸体之后,他还不忘在周围放下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用藤蔓或者树枝编成的三角形图腾。要说的话,一个犯人,在杀人之后留下这么多的线索,不是他太自信,就是他一定发了疯。斯特拉把检查尸体的优先权让给了马丁。马丁愣了一下,大概是想确认这个新来的搭档为何对自己这么好。之后,便残忍地拒绝了。“你先去看看吧。”马丁急忙道,“我压根不想碰这些玩意儿。”拉斯特喜欢单干,从前他就反感同伴以任何形式干扰他的工作,便带上塑胶手套,毫无畏惧地走向了尸体,仔细研究起来。站在甘蔗田边上的另一个治安官好奇地看着两个警探,他眼眸深邃,似乎知道些什么,可又不想和盘托出,便谨慎地向马丁问道:“你以前看到过这种犯罪吗?”马丁眯着眼睛,抬手摸了摸自己枯黄的脑袋,思考着从前,然后轻松地说道:“没有,我从事警察工作的八年来,从来没有人胆敢这样杀人。”“这些标志”治安官指了指女孩身体上的漩涡纹身继续说,“是撒旦的印记,以前似乎出现过!”马丁一脸茫然,他可不想知道什么撒旦或者撒旦还会在一个女孩身上乱涂乱画。“你知道这个女孩是谁?”马丁侧脸问道。治安官摇了摇头。这时,无线电传来了警局的消息。鉴于这次案情的特殊和重大,马丁决定让让更多的人参与这起命案的调查。在他的脑子里,地毯式搜索这种耗人力又不讨好的方法,总会一点好效果。“我想我们得设法封锁周围的公路,最好贴出告示,把经过汽车的车牌号都记下来。”马丁向无线电那头说道,“把你们有空的人都调过来。”接着,马丁向拉斯特那边走了过去。虽说马丁对于这种事情极其厌恶极其反感,可终究也得从拉斯特嘴里套点什么出来,也好交差。“查出来了点什么?”他问道。“她的手腕和脚踝有勒痕。腹部有多处刺伤,伤口较浅。喉部有出血,在他移动她之前,被平躺放置了一段时间。”拉斯特边说边掏出了一本巨型记事本,准备在上面写写画画。“天哪!兄弟,你非要用大家伙才显得你特立独行吗?”马丁看着那本古怪的记事本笑出声来。拉斯特专注地记着笔记,像那种上课认真听讲做笔记的好学生那样,只用有点轻浅的口吻回答道:“你永远也不知道你会遇到什么事……”“那些收税的家伙就像你这样。”马丁搞不懂这个新搭档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就只好根据自己的经验编撰出和普世价值观毫无差别的解释,“你知道吗?他们说你就像那些收税的,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叫你税务员了。”在极其鼓噪的阳光下,拉斯特和他的影子一样黝黑,几乎分不清到底是他在说话,还是他的影子。但马丁还是听到了一个声音,这个声音饶有兴致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也许……这本子上记得东西会让你突然一下惊呼——破案了。”而马丁并不同意这种邪门的理论,他只会愈发深刻地认为,自己的新搭档是个怪物。“我们也许遇到了一个非典型的精神病人。”拉斯特自顾自地说道,“需要我解释一下什么叫非典型的精神病人吗?”如果非要解释,马丁的头脑里也只会出现一个形象,这个形象正是拉斯特!几周前,马丁到去了拉斯特的家。那景象让他十分深刻,一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除了一张床和一堆书什么也没有。当时,拉斯特想让马丁坐下来。可是,偌大的房间,竟没有一张可以容忍陌生人栖息的小板凳。马丁心想:没有家庭的大龄男人真可怕。也许这正映照了这个叫拉斯特的男人那荒芜的情感世界。如果他是正常人,就不该连个和外界联系的纽带都没有!“你继续说,我不爱听你解释。”马丁看着那具奇怪的尸体,觉得自己深陷迷局之中。“这是幻象中的执法。”拉斯特开始搬弄那些让马丁似懂非懂的文字了,“一种宗教仪式,把神灵崇拜象征化。这就是他看到的异象!他把她的身体当做了一张象征爱的地图。”这理论让马丁感到一阵恶心,不过他还是发了问:“为什么这样说?”“很明显”拉斯特收起自己的超大型笔记本,掏出一根烟,抽了一口说,“他将身体上的肉欲依附在被社会所不容的幻想和实践上。”“你这是……”马丁越听越觉得云里雾里,“从你那些书里面看到的?”拉斯特点点头,随后又埋头走到尸体旁边,继续作解释,“她的膝盖磨破了,毯子在她的背上点燃。唇上有疱疹,牙龈凹陷,牙齿也没有打理过,她极有可能是一个妓女。”“一定是哪个家伙心血来潮……”马丁自言自语地说道。“不是心血来潮”拉斯特试图推翻这种说法,“这种事不会凭空发生,我认为他绝不可能是第一次犯案!现场布置得老练而特殊,一个心血来潮的家伙,做这种事情总会留下许多痕迹,然而他没有。”马丁觉得这番话很有些道理,只是自己警探的面子有些过不去,便恶狠狠地提起自己粗大的手指煞有介事地吼道:“你的书里也教你不看线索直接下结论吗?”发泄完情绪之后,总觉得还需要一些补充。马丁又开始搬弄自己八年前学过的专业探案知识,他说:“你在证据上加入了你的假设,然后又歪曲事实支持你的假设。这样,你自己也会被错误的推论影响的。”“等着看吧……”拉斯特淡淡地应了一句。“好吧!”马丁心里很不高兴,他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搭档是这样一种人:他通常是不怎么喜欢说话,可一旦到了他能够发言的领域,就会滔滔不绝说个不停。就好像躲起来的猎人在暗处窥看猎物一样,猎物一出现,立马开枪。总之,有些功利。就以往做警察的经验来说,马丁曾经认为人可以分为很多种类型。恶霸、小甜心、人道主义者、喜怒无常者、小聪明……这些人都有可能是好警察,而也都有可能是不称职的垃圾。如何判断一个人是否是一个聪明人,就得看他们是如何对待自己的上级的。马丁一向都说,和上级在一起,警惕心是个负担,就像是一个中年父亲身上的重担!有些人承受不了,而聪明人则可以轻松面对。要从这个层面上讲的话,他自己和拉斯特都属于好警察,也都在聪明人的范畴,他不应该过分怀疑拉斯特说的那些话。“呃……听着”马丁转移了话题,“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情或许不太好,但是来我家吃饭吧!没办法再跟我妻子和女儿推迟了。她们都想见你!你必须来。”拉斯特叹了一口气,拿出又一支烟抽了起来,烟雾别扭地绕着弯飘向虚无。今天对拉斯特来说其实意义重大,是他女儿的生日。而他的女儿早在几年前就死了。拉斯特哪儿都不想去,什么也干不了,就更别提到马丁的家里做客……他只消一看到他的妻子和女儿就会睹物思情,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好吧!我会来,找一天有空闲。”拉斯特还是答应了,总有一天他得去小马的家里看看。拉斯特走出了甘蔗田,吞云吐雾,看着那一抹鲜血般的夕阳冒着淡蓝色的烟雾,仿佛整个宇宙都快死了。调查工作很快结束,马丁和拉斯特开车准备回警局。路上,暮色已经悄然洒满大地。满心感伤的拉斯特突然说话了,要知道他主动说话的机会并不多。他说道,“这里的人们……好像不知道外面的世界,跟住在月球上似地。”他暗示马丁并不懂自己的心境。马丁却回答道:“世界上,什么地方都有。”“不!不!世界上就只是一个地方。”拉斯特毫无顾忌地说道,“不过是宇宙里的一个破水沟。”这说法有些极端,马丁不想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看了拉斯特一眼,继续开车,随口道:“今天那个该死的现场是我遇到过最糟糕的事情了。”“你们这种地方……我都能嗅出铝和灰尘的味道,那正是精神病的恐惧和不安!”拉斯特神经质地说,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黑色的汁液。“好像就像我们这种地方专出精神病人一样。”马丁开着车,轻松地讲话,“你之前呆过的德州呢?他们怎么把你的档案都藏了起来,你又经历过什么?”拉斯特闭目养神,缓缓地吐息:“我以前在缉毒队当卧底。”缉毒队的卧底那是一种比较脏的活儿!你在干卧底的时候,为了表示自己是个沉迷于毒品的傻瓜,往往需要吸上那么几口。这种工作让不少忠诚的警探泯灭自己的理智。“咱们说点别的吧……”马丁盲目地看着前方说道,“你是个基督徒吗?”“我不是。”“那你公寓的十字架是用来干嘛的!”拉斯特停顿了一下,他没有料到马丁这种人竟然还有点观察力,便说,“那是我用来冥想的。”“你怎么冥想?”“我在花园里静谧思考,如何磨练自身。”“你若不是基督徒,那你又信仰什么?”这些细碎的问题把拉斯特问得有点烦,于是说道:“我相信人们不该在工作的时候,讨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等等。”马丁发现了有意思的地方,便穷追不舍,“我们搭档了将近三个月了,而我对你还一无所知。我只想多听一些你关于这个世界的独到见解。”“也许你并不是那么想听。”拉斯特开始叙述他的观点,“我觉得我是个现实主义者,但从哲学上说,我又是个悲观主义者。”“那说明什么?”马丁想继续深入。“说明我不适合参加什么派对。”拉斯特又想到了去马丁家做客的事情,真是满脑子的难受。“这样说吧,你反正哪里都不适合。”马丁饶有兴致地猜测道。“我认为,人类的意识,是进化中一个可悲的错误。”拉斯特开始了自己的神论,“我们对自己认知得太多。自然界则不是这样!我们所看到的客观事物,只会抽离出自身的一部分,变成另外一种客观事物,而不会内省,变成认知!”“哦……听起来真他妈的可怕,拉斯特!”马丁感觉自己刚才犯了一个错误。“我们被自我这一幻觉奴役了。”拉斯特不准备停下来,“自我不过是体验和感觉相结合。总之,我们都是被设定好的……相信我,我们或者他们都好像是某个人,而事实上,我们谁也不是!一切不过是走个过场。”“我要是你的话,就不会到处跟别人说胡说八道。”马丁有些急了,“这里的人可不信你这一套,我也不信。”拉斯特毫无停下来的意思:“对这个世界上各种物种来说,最崇高的事,就是拒绝设定!停止繁衍,手牵手走向灭亡。最后一晚降临,兄弟姐妹们去寻求一种生命的公正!”“天哪。”马丁感觉自己无法理解眼前的这个人,“那你每天早上还起来干嘛?不如早点去寻求你那什么狗屁公正!”“我每天早上起来只是想告诉自己已经被设定了……当然,我也没有勇气自杀。”拉斯特说得有些牵强。“我选了今天来了解你,真是自己吃了一嘴屎。”马丁又好气又好笑,“我早该知道你为啥三个月都一句话不说。现在我有个主意,让我们在车里静谧沉思如何?”汽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前方已经起了雾,看上去烟雨朦胧,时不时出现的广告牌一闪而过,有的广告牌印着悬赏启示。那些年轻的女孩就被人绑架、侮辱甚至谋杀,无端给阴沉的大地带来了一股子死亡的气息。“我该带点啥来你家?”拉斯特突然发问。“一瓶好酒你觉得如何?”马丁反问。“我不喝酒。”拉斯特说。马丁突然想到了什么重点,便加重了语气:“你当然不喝!你得规矩点,不要提任何你今天给我讲的那番屁话!”“当然,小马,我还没有疯,老天爷。”拉斯特说道。警察局这边也正谈论着今天的凶杀案,几个探员三五成群,这案子让他们既兴奋又紧张。兴奋的是能看到一个裸体四仰八叉地摆在大伙的面前就好比看人体盛宴,紧张的是犯人这种残酷得毫无人性的作案手法要是发生在自己的家人身上那真他娘的暗无天日了!看到拉斯特和马丁进来就全都闭嘴了。等他们走过办公室,那群家伙又开始聊拉斯特,在他们眼里,这个税务员脑子有点不太正常。马丁随后去了警司的办公室。“听说你们那边情况有点怪。”路易斯安那州警局刑事科警司,肯,一个身材宽大的胖子,嘴巴里面嘟哝着一口怪异的腔调。“这是你从来没听说过的。”马丁有点紧张,“她有个鹿角。”肯有些鄙夷,想不通现在的犯罪分子怎么爱想方设法地挑逗警察局的底线,说了一句:“真他妈的疯了。”“我倒觉得有点万圣节的气氛。”马丁开了个玩笑。“我们必须开个新闻发布会,真该死。”肯把目光聚焦在外面的斯拉特身上,向马丁问道,“你觉得他怎么样,对这个案子有帮助吗?”“他聪明、冷漠,好像有点不那么在乎友情。”马丁向拉斯特看去,他正在誊写他的笔记还是其他什么,“不过应该上了正轨,我看他对这个案子挺有些想法。”肯微微一笑:“所以你还会继续带着他。”马丁不情愿地点头表示赞同,他还是觉得拉斯特有些怪,特别是他在回警局的路上说的那些话,真他妈的邪门。“那好!”肯把桌子一拍,“你领头,事件室归你了。明天来给我们介绍案情。”马丁点点头,道了一声谢就走出了警司的办公室。门外的办公室仍旧乱哄哄地一团,开始那群人已经把重点放在受害人头上的鹿角。各种五花八门的关于鹿角的解释都出来了。有人甚至以为凶手把鹿角戴到那个女孩的头上,把她当小马骑……“真他妈的扯蛋。”马丁对拉斯特说道,“这些人都疯了吗?”“那鹿角……我觉得更像是一个皇冠。”拉斯特说道。“是吗?我从来没看过用鹿角做的皇冠。”马丁说道,“明天我要做案情介绍。”拉斯特保持沉默,又专注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笔记一句话也不说。“该死小马。”一个科员跑到马丁的身边,看样子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那个叫司碧思的媒体联络人追着我问什么撒旦崇拜的事情。”“你说要开新闻发布会,让他别再来了。”小马有些烦。“嘿,希望明天你的新闻发布会顺利。”那个科员似乎有点欣赏小马能够得到警司的赏识。“幸好有你的祝福,多谢了。”马丁有些宽慰,至少还能够得到一些人的尊重,这很了不起。到达事件室的时候,斯拉特已经在那里了,他就是这样一个工作狂,倾其所有地投入。还没等马丁说什么,拉斯特抢先开了口。“我要先走一步。”他用空洞的眼睛看着马丁,“我从扫黄组那里问了几个妓院的位置……我想从那里着手。”“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吗?”马丁真切地希望能和拉斯特一起能有所发现。“不用了,我只是去打探打探,小事情,等事情有点进展咱们再一起行动吧!”拉斯特轻飘飘地说道。马丁点点头,眼下,他还要准备那个案情介绍和新闻发布会,只好同意道:“好吧!我留下来处理文件。”离开警察局,拉斯特有一种感觉。这如梦似幻飘飘然的东西左右了他的前半生,让很多事情交织到了一起。女儿的生日,奇怪的女尸等等,众多纷繁复杂的表象下面沉淀出了一个强烈的意愿。这个意愿就是查出这个案子背后该死的真相,也许只有真相能够宽慰他早已萎缩的灵魂。他把车开到了沿河岸一处卖淫窝点。这里的人都用卡车载着妓女到处跑,有嫖客就直接在里面办事。很方便,能省下一笔旅馆费,又避免条子的突袭行动,是个好办法。夜色中,辆辆大货车如移动的棺材,里面发生着肮脏的交易,让正人君子望而却步。这晚,这些移动妓院的聚集在上游的一个酒吧旁边。拉斯特看着几个妓女从货车里面出来,拿着刚赚的外快,去酒吧里挥金如土。他也悄悄地跟在她们后面,走了进去。里面的灯光有些昏黄,那不合时宜的霓虹和古板的黑人布鲁斯音乐把这个地方妆点成了另一种彩色的地狱。拉斯特走到了中间几桌,发现坐在靠窗边的两个妓女有点愁眉苦脸,估计是今晚没有捞到什么生意,情愫跃然于表。“晚上好,女士们。”拉斯特说道,“我想问你们几个问题。”其中一个黄头发的妓女抽着烟,白了拉斯特一眼,“别这样,我讨厌你们这些爱问问题先生。”“下轮我请客。”拉斯特的声音和缓而低柔,但奇怪的是,这么吵闹的地方,别人也能听得清清楚楚。“然后你就可以抓我们了!”黄发的妓女说道。“听着”拉斯特用很严肃的声音说道,“我只是想查点消息,关于一个女人的,你们或许认识她。”“去你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黄发妓女有些愠怒。今晚不但没生意还招惹了一个条子,运气真是坏极了。“等等……”旁边,另外一个黑头发的妓女开口了,“给我们来两大杯长岛冰红茶,也许我们还有得聊。”拉斯特点点头,他向酒保叫到:“这边两杯长岛冰红茶。”“对了,我叫拉斯特。”拉斯特自我介绍道。“哦……”黑头发的女孩子说,“我叫露西,她叫安妮特,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在这里见到警察了,很多警察都很青睐我们的服务呢!”随即,她和安妮特都咯咯笑起来,那样子有些不成体统。“你们谁认识一个女士。”拉斯特说,“大概一米六五,也是一头金发……”“警官,她的屁股是什么样子的?”安妮特嬉笑着问道。“嗯……中等,比你们稍微大一点,但是符合身材比例。”拉斯特仔细回味着那具奇妙的女尸。“我不知道,我们周围有很多女孩。”露西说道,说完她就笑了。“这样说吧!”拉斯特问道,“你们认识的这些女孩子里面,有最近你们没见到或者是失踪了的吗?”露西仔细思考了一下,仿佛在搜索脑海中那一点快要遗失的证据,最后才缓缓道来:“人们来来往往,这地方是个流动的……警官。”“你要找那个女孩干嘛?”安妮特插入话头。“我不抓卖淫或者贩毒。”拉斯特交了个底,“我只查杀人。”“有人被杀吗?”安妮特问,但是她并不害怕,很多和她一起出来做生意的女孩子都死过,“有个叫丽莎的女孩……还有个叫命运的女孩……好像……”“不对,命运我见过,昨晚她在麦当劳。”露西喊了起来,很兴奋,露出了那排脏得要命的牙齿。“丽莎呢?”拉斯特问。安妮特大笑说道,“丽莎就在那里……”这两个女孩,把和警察恶作剧当做了娱乐。如果换做是一个脾气暴躁的杂种,她们这种不要命的嘲弄很可能会给她们带来一场血光之灾,还好拉斯特今天心情很矛盾,小姑娘们的欢快节奏他不是很想搞明白。“露西,再去给我们拿点好喝的怎么样?”拉斯特把一张绿色的钞票塞进了露西的手里。“行呀。”露西起身向吧台走去。等她走远了,拉斯特对安妮特说道:“你能轻松搞到毒品对吗?别紧张,我想要点而已。”安妮特神奇地看了一眼这个警长,怀疑他到底是真的警长,还是嗑药嗑多了,自以为自己是个警长,就说道:“安非他命可以吗?”“不!”拉斯特说,“我得要点安眠酮,含巴比妥的也行!”安妮特有些疑惑,“兴奋剂更好搞一点,效果也比较持久。”“我懂。”拉斯特有些疲惫地看着周围的烟雾,“但是我不想爽!只是有些睡不着。”一早醒来,玛姬发现自己丈夫神秘失踪了。她穿着一件单薄的内衣和一条性感的绿色内裤,秀色可餐。这样漂亮的妻子,小鸟伊人般地伴随在你身边的时候,是个男人都会有种夫复何求的感觉。然而她的这个丈夫,却是个逃避快乐的高手。玛姬撑起身子,起了个大早。来到孩子们的房间,发现两个小公主都安稳地熟睡,胖嘟嘟的可爱小精灵,人见人爱。一个男人,有了如此温暖的家庭,这世界到底还有什么美好的事物值得自己去追求呢!成天呆在家里永远会是更好的选择……玛姬走进了客厅,看见马丁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了沙发上,疲惫苍老的面容像一块刚刚擦过桌子的洗碗帕。下垂的手臂,松散的双腿,会被人误以为是早上六七点钟死于脑溢血的僵硬外壳。“醒醒!”丈夫的样子让她害怕。“嘿,玛姬……早啊!”马丁睁开眼睛,里面全是血丝和浑浊的晶状体。“早啊,独行侠,你怎么坐在这里就睡了。”玛姬在埋怨他的丈夫不和她同床。“我做了一个梦,上帝。”马丁接过妻子递过来的咖啡,“昨天看见了不好的东西,噩梦也变得愈发可怕。”“伊拉斯那个女人的案子吗?”玛姬问道。“是的,你看到了?”“对啊,新闻里面看到的。”玛姬的眼神中散发出一种凄切的光芒,“孩子们也快起床了,这些天你都在外面,她们很想你。”“天哪,快八点了!”马丁惊呼着从沙发上跳起来,“得赶紧洗个澡,今天还要介绍案情,跟你说,这事情没个完。”玛姬呆滞地望着自己的丈夫,她总感到哪些地方不对劲,那些快要崩塌的东西,从上往下掉,她的丈夫似乎爱的不是这个家。而马丁的吻,又好像把她从奇怪的思考中拉了回来。到了警察局,马丁听见警司和他的秘书正在交流案情介绍的时间及流程。“司碧思要是问我,就说我在做案情介绍。”警司说道,“真见鬼,这些媒体联络人不问问题会死吗?”“不用了。”秘书是个黑人,有点圆润,像欧普拉,也许更肥胖一点儿。她用黑人特有的灵魂音乐般的嗓音说道:“小马已经把司碧思打发了。”“是的!”马丁蹦了进来,看到警司和他的秘书也是满面桃花,“早上好肯!早上好美女。”“哈哈哈”秘书笑道,“早上好啊,宝贝儿。小马,咖啡你要加点什么?”“让它像你一样黑我就高兴了。”马丁调笑道。“拉斯特在里面。”肯指了指事件室。拉斯特看起来没有睡好,面色苍白。见小马进来,便起身告诉他:“指纹结果出来了,受害人是朵拉。全名叫凯丽·朵拉·兰。有前科——偷盗,接客,也买卖毒品!”“那她的死也不奇怪了。做这些事,总会得罪人的。”马丁想当然地说道。“她以前住在圣马丁维尔,但房东说她已经搬走一年多了。有个前夫叫查理·兰,因为伪造支票在阿沃伊斯坐牢。母亲在布罗布里奇,驾照已经过期,还有……法医鉴定结果已经有了,迪切洛让我们去看看。”拉斯特有点不赖烦,把该说的话一股脑说了个精光。二人来到了停尸房,法医迪切洛把尸体从柜子里面拉出,朵拉·兰的面容浮现在他们面前。“她已经洗干净了,没有发现身体上有任何指纹。”迪切洛确认道,“手腕和脚踝是用半英寸粗绳足足绑了十到二十个小时,有性侵痕迹,之前还被吊了起来。至少有一天没有进食。毒理学分析出了麦角碱和去氧麻黄碱。”拉斯特眯起了眼睛,毒品正是他的专业领域,他可以从中领会出一些意思,就皱起眉头说道:“冰毒和lsd!”“多大剂量?”马丁补充道。“不好说。”迪切洛医生有点为难,“这得用质谱仪分析才能定论。”“也就是说,她被人下药、捆绑,然后用刀折磨,最后被勒死,还他娘的摆成了这种姿势?”马丁对犯人的穷凶极恶有了一个完整的认识。“这个东西呢?”拉斯特指指那个用树枝编制起来的三角形图腾,“它是怎么编起来的?”“按照拉斯特先生的意思,我们暂且称它为皇冠吧!”迪切洛迅速地说道,“它是由玫瑰刺、嫩藤条和柳条绕着弯曲成的怪物。是个立体的三角铁。”“那个角和她身上的涂画的漩涡呢?”拉斯特接着法医的话继续问。“这个角是鹿角,漩涡是用蓝色的树脂画成的。这家伙在画画的时候戴了塑胶手套,看得出来他是个细心人。”法医谨慎地说。“你觉得……”拉斯特边思考边质疑,“这个漩涡有什么意义。”法医迪切洛笑道:“这可不是我的专业,你应该找个人类学家或者什么人问问。”“真的是私人恩怨。”马丁信口开河。“不是!”拉斯特鄙夷地摇摇头,“这是有预谋的犯罪,并非私人恩怨!她的眼睛被蒙住了。若是私仇,犯人应该让死者看着自己复仇。”走出警察局,烈日当空,头顶上的发光体比任何时候都强烈地提醒着人们它的存在,它站在高处俯瞰一切。而空旷的大地,那些人与人之间发生的事情,都历历在目,它只是旁观,冷漠、虚无。“这地方……”拉斯特用手遮蔽着阳光,眯眼说道,“好像是垂死者的记忆……正在慢慢消散。总有一天会洗尽铅华,朴素得似乎没有人曾在此生活过。”“别多愁善感了。”马丁不想让一个警察变成一个蹩脚的诗人,提醒道,“你的感叹并不专业。”“是吗?我只是说了实话。”拉斯特淡淡地说。马丁陌生地望着他,生气地说,“别再说那些奇怪的话!比如你上次说的什么能嗅出精神病的味道或者你这次说的什么消散的记忆之类的。”“听着,小马!”拉斯特愤怒于自己的搭档对自己的误解,“我花了那么久,才接受了自己的本性。不能因为你,我就要放弃它!”看着白色的云朵滚过湛蓝色的天空,马丁用力地聆听四周——阒无声息,如同站在了上帝的床头,而地面的一切都离他很远很远了。“嘿,我说你昨晚睡得还好吗?”马丁补充了一句话。“我从不睡觉。”拉斯特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只是做梦。”
“神秘?”警司拿起一份标题为《朵拉·兰神秘死亡》的报纸怒道,“这玩意儿根本称不上神秘。我想这群编报纸的人也许是没有经历过罗斯维尔事件。这个鬼东西只是很疯狂!”马丁最后一次确认了自己要讲的话,只等到肯能把话筒递给他。“不过司碧思和局长已经在留意这件事情了,教会团体也在瞎参合,倒霉透顶!”肯扭动脖子,朝着马丁大声命令道,“警探,该你了。”“目前我们掌握了一些情况。”他定了定神,继续说,“死者叫朵拉·凯丽·兰,28岁。被人谋杀,勒死的!死之前受到了惨无人道的对待。我希望我们在之后的调查中,不要放过任何细节。问问她都见过谁——常客、毒贩、嫖客以及所有人……还有什么问题可以去看看我那份案情报告详解。”做完案情介绍就下了台,拉斯特已经在等他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们决定先从死者周围的那片村庄着手,不是个轻松活,拉斯特决定要逐一排查,等问出情报之后再去当地治安官那里了解更多的细节。红日如焰,万里无云,顶着骄阳,他们再次踏上了甘蔗田中间的那条满是灰层和石子的小路。看着前面漫无边际的黄色,拉斯特产生了一种幻觉,他认为自己的女儿会在一个废弃的加油站旁边等着他,她一直在那里等着他,但是他没有办法停下来,也没有办法把她弄走,他只能看着,看着她最后一缕黄褐色的发丝消失在视野的尽头。这着了魔的阳光总能融化一切。“你相信灵魂吗?”拉斯特问道。“我觉得我们还是静谧沉思吧!你这些鬼话我听着烦。”马丁加快了开车的速度。不久,村落浮出现了。那些孩子们,乡下的孩子,他们没见过警车,追赶着,嬉戏着,但是永远也追不上。到了临近的一间小屋,车停了下来。表明身份后,一位肥胖的女人表示愿意接受调查。“夫人”拉斯特礼貌地问道,“昨天上午十点前你听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动静吗?”她想了想,摇曳着自己肥硕的脑袋说:“我想没有,但是有时候他们会去外面猎鸽,是他们发现了这个女人吗?”这个女人对此一无所知,二人只好换了一个地方,接下来的情形也让人沮丧,周围的人对此一无所知,燥热的天气几乎没有一丝风。这繁复的工作把他们搞的焦头烂额,衣服被汗水打湿,又粘上泥土和沙尘,糟透了。“你们找的是方特诺特的姑娘吗?”一个年龄偏大的破落农夫,站在自家篱笆外面煞有介事地问两名探员,“此前这里倒是失踪过一些小姑娘。”拉斯特从这话中闻到了一股味道,好像能够顺理成章地和本案联系起来,便顺水推舟地说,“你为什么要问这个?”“我也不知道。”农夫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得意地讲道,“前几年这里出过一起失踪案,最近有出了这种事情……我猜之中有点联系”马丁问:“那姑娘多大年纪?”“反正岁数不大。”农夫继续说,“以前他们家就在那边,后来搬走了,真是可怜。”拉斯特记录着这段信息,然后准备和马丁离开这里去当地的教堂看看情况。那些撒旦崇拜奇怪图腾总会和当地教会扯上千丝万缕的联系。每一个地方,赞美上帝的圣人和唾弃耶稣的歹徒都有仗要打。而拉斯特不关心这个,悬在他心弦的疑问竟成了开始老农夫说的方特诺特姑娘,这可能就是作为一个有素养干警的直觉吧!当地的教堂有些特别,阴沉沉的,看上去并不受圣恩的眷顾。牧师是一个黑人,但也并不是那种会突然来几句即兴圣歌的高嗓门。“你认识名叫方特诺特的姑娘吗?”拉斯特劈头就问,“失踪的那个。”“她吗?”黑人牧师饶有兴致地回忆道,“她的家人来礼拜过一两次,五六年前的事情了。”“我能进去看看吗?”拉斯特问道。“请随意,先生。”牧师露出一副无邪的笑容。教堂里面有几个大吊扇,窗户用彩色的玻璃融合出了耶稣受难的故事。一排排整齐的长椅,是信徒们聚会的场所。这就是大多数美国乡下那种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小教堂了,无任何特殊之处。“先生。”牧师对马丁说,“我想问你们一点事情,我在想,最近这些异兆会不会和猫有关系。”“怎么说。”马丁猛然提起了兴趣。“最近两周,老是有死掉的猫被挂在我们的门口。”牧师有些害怕地说,“我们的会众主要是非裔美国人,我要求调查,可是……”“对不起,牧师先生,这类案件并不是我们负责。”马丁失望地看着黑人牧师脸上的那团粉刺。“那到底是谁负责呢?”黑人牧师不喜欢这些探员都总是推诿。“我能问你点事吗?”拉斯特把马丁解救了出来,并掏出那本硕大无朋的记事本,把那个漩涡和三角形的图腾拿给牧师看,“你见过这些玩意儿吗?”“这种圆圈感觉像刻在大树上的恶作剧”他看着那个大漩涡说道。而当他看到三角形图腾的时候眼睛却亮起来,他应声道,“这个东西我是见过的。”“说说看。”“大多数人会以为这是捕鸟网。”牧师兴奋地说,“当我还是孩子的时候,我的阿姨教我们做过,说这东西能够捕捉恶魔。把它安放在床的周围你就可以捉住他。”“这有点意思。”拉斯特说。“是的。”牧师有些惋惜地说道,“非常奇妙的女人,耶稣爱她,但是她骨子里还是些非洲萨泰里宗教的那些东西。我一直以为她做这些东西是在逗小孩子玩耍,让他们不至于很无聊。”乡下治安官办公室是个很小的地方,治安官泰特坐在椅子上。颐指气使地看着两个警探一句话不说。肥硕的身躯让他像一个准备被奥德修斩杀的独眼巨人。“我们听到你们这边有很多关于方特诺特女孩的传闻,可是你们的档案室里只有很少的情报。”拉斯特不满地说道,“最后的结论还说是个误报!”“那是五年前或是更早的事情了。”治安官仰着头,趾高气昂地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因为那时候是泰德·柴尔里德斯当政,我猜他现在住在海湾那边。”“一个十岁女孩儿失踪竟然没有闹得沸沸扬扬?”马丁十分怀疑,“媒体都去吃屎去了吗?”“你不能这么说……先生。”泰特强行回忆道,“据我所知,这个女孩跟他的母亲断绝了关系。你们没有查她妈妈的记录吗?持有违禁物品、非法接客。泰德认识这家人。而且他感觉小女孩跟他妈妈断绝往来会比较好。她妈妈也同意,还提出过指控。之后便和男朋友远走高飞了。”“记录显示你在十二月份的时候收到过一个小姑娘的指控。”马丁说道,“一个小姑娘被追到了树林里面去了。”“是的,我已经把那份文件找出来了。”治安官把文件递给马丁说道,“你觉得我改拿这玩意儿去立案?”马丁和拉斯特凑过头看那份文件,画面让人尴尬——与其说那是拙劣技艺勾画出的犯人头像,不如说是小孩子的随意而抽象的臆想中的怪物肖像画。“这是什么鬼东西?”马丁指着文件里面的犯人头像说。“小姑娘说有个绿耳朵的怪物在树林里追她。我们按照她的描述画了一下,就是这个样子。如果你想用这幅画发布通缉令的话,请自便。”治安官不怀好意地笑了。回到警察局,警司肯连忙邀请了拉斯特和马丁一起参加了新闻发布会。警司向媒体大概介绍了一下案情。着重探讨了路易斯安那警方的查案能力和办事效率。他希望媒体都能放心地回去睡一觉,而不是在这里问一些业余的问题。拉斯特在新闻发布会结束后即刻同马丁一起去了审问室,那个朵拉·兰的丈夫,假钞贩子,已经被送到这里等候待命了。“说说你的前妻。”拉斯特眼神犀利地看着这个剪着平头,看上去有些油滑的年轻人,“朵拉·蓝!”“为什么要谈朵拉?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又说了我什么。”查理·兰想试探一下自己是不是被爱人出卖了。“没说什么,只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她最近在那里,干了什么。”拉斯特淡定地说。“不知道,我坐了一年牢,她早就提出离婚了,我不能怪她。”查理说道。“她有毒瘾吗?”马丁问。“哈哈,有啊。大麻、冰毒、多巴胺,我感觉能爽的她都爽过了。”查理兴奋地介绍道。“你怎么和她在一起的?”“一起长大,一起辍学。”提起往事,查理真是神采飞扬。“你说你没联系过她,但是前一阵子她还给你打过电话。”拉斯特严肃地说。“好吧……算你们查过。我想说,我只是从店里拿点货,但缺钱,刚好朵拉也欠我不少。她没电话,我就给她朋友卡拉打了一个,要她给我回个电话。但这疯婆娘满嘴胡话。”“卡拉?是哪个卡拉?电话号码呢?”马丁觉得这个婊子养的查理在撒谎。拉斯特则注重的是他口中那句“满嘴胡话”。于是说道,“满嘴胡话是什么意思?”“估计是嗑药了。”查理说,“她说要去当什么修女。”“为什么当修女?”拉斯特问。“谁知道……你懂那些吸毒的人,一团糟,还说遇到了什么国王……操,我不能再说了,我可不想当一个告密者。”“去你妈的,这里是阿沃伊斯,你说的这些废话都是小儿科。”马丁气愤地骂道,“我们只是在听你说废话,何谈告密,下一步你是不是还想要和我们司法交易?”“那你得告诉我。”查理问,“朵拉到底怎么了。”“她死啦。”拉斯特直接回答道。那一天终于来了,拉斯特感到无力和低落。他先去喝了一个酒,又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于是他又去另一个酒吧喝了酒,不断地喝酒,真是渴得很,好像是在沙漠,人们的脸都是扭曲的,弯得像月亮。途中不知道在哪个花店买了一点花。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带着花才能到马丁的家里去做客。这个世界仿佛是糖果制成的,有些粘稠,拉斯特迈不开步伐。夜晚黑如玄铁,他踩得高一脚的低一脚,跌跌撞撞地到了马丁家的花园面前,他们并不知道。倘若现在看到拉斯特落魄的样子,定会令人联想起那些奔赴刑场的死囚,在黑暗、冰冷的虚空中飞行。拉斯特摸到了门,敲了几下。马丁和妻子在家里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宴席,听到敲门声,他们心里很高兴。马丁的两个女儿,大约四、五岁,长得像母亲,满头黄发,不过眼睛里没有那种压抑,她们吵着、闹着要去开门。“嘿,你们别急,让爸爸来,让爸爸来!”马丁乐呵呵地说。“不要,我要开门,圣诞老人就在外面呢!”一个女儿说道。“那可不是什么圣诞老人。”马丁说着打开了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吃了一惊。拉斯特醉醺醺的,碰着一束花,衣冠不整,领带松散地站在门口,用泛红而惺忪的睡眼望着他和他的女儿们。“该死!”马丁连忙把门关上,把他拉到了一边,“你醉得站都站不稳,给我一个理由——你不和自己的兄弟喝酒,却自个儿醉得一塌糊涂。”“不是那样。”拉斯特带着醉意,“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前不喝酒是因为我逢酒必饮必醉!我坐在那里和线人接头,然后烦了,就去喝了几杯。”马丁看了看屋子里面,黄亮的灯光里传出来的是女儿们的笑声,他开始还担心拉斯特这个样子会吓着自己的家人,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们只是觉得拉斯特的醉态是个乐子。“你得进去喝点咖啡。”马丁真挚地说,“待会我送你回去。”“小马,我很抱歉。”拉斯特说,“把这些花拿去吧!”“谁告诉过你,有人请你吃饭,你就该送他们花?”马丁转着眼珠子,表示难以置信,“进来吧!和我们一起吃饭。”拉斯特拗不过,扶着马丁进了客厅。两个女儿依旧看着他咯咯咯地笑。喝醉之人那绵软和摇晃有的是令人发笑的因子。“你就是拉斯特?久仰大名,很遗憾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才见到你。”玛姬笑着说,“你该喝点咖啡的。”拉斯特似乎不为所动。“我告诉你了。”马丁边吃着妻子做的饭边说道,“他不擅长社交。”“但是。”玛姬毫不退缩,“你的命不是掌握在你的搭档手里吗?你应该让我们和他聊聊天。”“也没你说的那么戏剧化,宝贝儿。我都不开枪的。”马丁微笑道。“那你开过枪吗?”马丁其中一个女儿,叫奥黛丽,她向拉斯特问道。“别胡说!”玛姬黑着脸,命令自己的女儿。拉斯特恍惚得不清楚谁在问他问题,只是回答道:“早开过了。”马丁的另外一个女儿梅茜也不甘落后地接口道,“那你一定杀过人!”玛姬生气地说:“够了,你们不要问了。”但奥黛丽依旧不依不饶,那个岁数的孩子,有顽皮的天性,她欣慰地感叹道:“还是爸爸好,是个和平主义者。”“的确,拿枪打人可不好玩。”拉斯特轻声说道,他的面颊和整个黄白色的灯光融汇到了一起,形成一种更为浓重的模糊。“但你打了!”“马丁说你来自德州!”玛姬企图岔开话题。“对啊,我是南德州人,但是我是在阿拉斯加长大的。”拉斯特回忆起从前,“但我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十几年了。”“都是些什么活儿?”玛姬好奇地问道。“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缉毒。”拉斯特进入了一种回答问题的状态,“1989年在休斯敦劫案组。”聊天进行得还算顺利,拉斯特冥冥之中感到自己和玛姬有一种说不透的联系,而这个温柔的女人则以为自己正在一点一点融化他的心。马丁听到了里屋电话响起,就进去接电话。“你喜欢你的工作吗?”玛姬继续问。“不太喜欢,可也值得去做。”拉斯特说道,“我很擅长搞这些事情。”“你没有结婚?”玛姬疑惑着。“接了一次。”拉斯特陷入了悲痛的回忆,“然后就没了。”“结婚时你也酗酒吧!”玛姬猜测着。拉斯特没有回答,也许他的上一次婚姻真的是因为酒精破裂的。“有孩子吗?”玛姬没完没了地去了解这个人。“有一个,夭折了,不久也离婚了。”拉斯特淡淡地说。“对不起。”玛姬感到自己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那也许是拉斯特情感的禁区。马丁打完电话回到了桌上,他指了指拉斯特:“克里斯·戴玛打电话找你,说是线人的什么事情。电话就在我屋子里,你去接吧。”“对不起我得接一下。”拉斯特站起身来。“没关系。”玛姬说。玛姬看到丈夫重新坐到了自己身边,脸色骤变,好似高山上的阴影投射到了她的心中。她企图避开什么让人难堪的话题。“你们聊了些什么?”马丁问。玛姬阴沉着脸说:“不过聊了一下你的工作,还有,小马,你了解他吗?”“谈不上了解。”马丁笑道,“他是个好警察,工作努力,有点傲慢。”玛姬微微一哂:“你问过他的事情吗?”马丁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说道:“宝贝儿,相信我,你不会想了解他的,他那些思想……”拉斯特已经接完电话从里面出来,马丁立即止住了话题。他惶恐地张望着四周,希望拉斯特没有听到他刚才那番话。“线人有了新消息。”拉斯特说。“哦,是吗?”马丁故作很吃惊,“那你是不是该走了?”“不用,也没有那么着急。”拉斯特吃了一口晚餐,“很好吃,玛姬,你做的晚餐简直色香味俱全。”“只是这些西蓝花太苦了。”奥黛丽埋怨道。所有人都笑了,玛姬抿嘴道。“哦,你这个挑食鬼。”“房东说她把房子搞得一团糟,所以没有把定金给她。”探员杰瑞西庄严地宣布他的新发现,“她一般凌晨才回来,多数情况都没在家。”“你们几个也只配查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拉斯特讽刺道。杰瑞西气急败坏地走到拉斯特的办公桌旁边,说道:“去你妈的,拉斯特,有本事你自己跑腿啊,怪胎!”拉斯特不动声色,走过去给了杰瑞西一个耳光,仗着自己十几年缉毒警的威风,他愤怒地讲:“你他妈的敢再说一遍?”杰瑞西冲动地往他跟前一站,本想干一架,也许是没这个自信,只是口头说了一句:“去你妈的,税务员!”“嘿,你们在干嘛!”马丁卡在了他们中间。另外几个探员把杰瑞西拉到了一边。“事情还有后续。”克里斯探员补充道,“有三个同事认识她的。但关系都不是很亲密。你们让我找的方特诺特姑娘倒是有点消息。她有个叔叔叫丹尼·方特诺特,曾经是路易斯安拉州立大学校队的投手。”“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看过他的比赛。”马丁肯定地说,“很棒!”“他就住在附近。”“谢谢你。”警司走进了办公室,他们身边有一个人跟着他,这个人身材高大,体型偏胖,说话瓮声瓮气的,有点架子。“事情有进展吗?”肯问道。“没有,长官!”拉斯特低调地说。“这位是塔特尔牧师。”肯引荐道,“你们应该听说过吧!市内公益活动负责人。这两位是拉斯特和马丁。”“很高兴见到你们!”塔特尔牧师郑重地说,“你们的案子已经得到了广泛的关注。夜不闭户的地方也开始有点人心惶惶。埃迪向我提了几次,他很关注此案的进展。”“你们怎么想?”拉斯特听到这些官腔有点反感。“我们考虑成立一个特别小组,专门调查反对基督徒的犯罪。”塔特尔牧师说。“开玩笑吗?”拉斯特愤怒地望着牧师。“我也不想把你们的处境公之于众,但此事不那么单纯。”塔特尔牧师伸出手,“工作辛苦了。”“谢谢你牧师。”马丁和塔特尔牧师握手。“有你们办这个案子埃迪会很高兴的。”话毕,牧师和警司就结伴离开了办公室。“你干嘛一脸不爽?”马丁问道。“真他娘的难以置信,反基督教这个词语会这么轻易地从这些人嘴里说来说去。再说,这个埃迪到底他妈的是谁?”拉斯特狂怒道。“你不看电视吗?”马丁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到底谁他妈是埃迪?”“埃迪就是那个操蛋的州长,埃德温·塔特尔,他是塔特尔牧师的堂兄弟。”马丁用敬佩的口气说,“那可是大人物啊,拉斯特,我打赌他们准备揍你一顿呢!”“一群傻叉。”拉斯特愤世嫉俗地骂道。“你最好小心点。”马丁谨慎地说道,“这群人能把你生吞活剥。”不久,前台来了个大约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的姑娘,妖娆多姿,骨子里的骚味儿却偏偏要装得一本正经。“萨德本法官叮嘱我一定要把东西亲自交到马丁警探的手里。”这女孩是个大嗓门,拉斯特都不禁抬起头。黑人秘书小心地呼唤着马丁警探,有点儿吃醋。看着马丁起身,拉斯特讽刺道:“这回又换做萨德本法官我不知道了。”马丁看了一眼拉斯特,走了过去,他故作镇定地望着那姑娘,说道:“我想我们需要私底下谈谈。”于是,这两个人在拉斯特的注视下进了旁边一个小屋。
“你好,方特诺特先生?”马丁问候了一声。显然,这个方特诺特先生已经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了。看起来,他已经瘫痪了好多年,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健壮的投手,眼神里只充斥着恐惧和愤怒。“以前看你投球,简直是美事一桩。”马丁奉承道。在马修问话的同时,拉斯特在屋子里到处转悠,他对这家屋子的装修很有兴趣,那不过是无数个奖杯和无数副奖状拼凑而成的传统运动员之家罢了。“丹尼……”他妻子艰难地提醒他,“这一位是警察,他想问你一点事。”“呃……我们事实上想问问你的侄女玛丽·方特诺特。”马丁说。一提起玛丽,丹尼的眼神里那种黑色的忧郁几乎要蹦出来了,然而他就是不能说话,一股气流堵在胸口,没有办法迸发出任何东西。就像地壳的活动,迎来的只是阵阵震动和抽搐。“警探,请你不要让他再承受痛苦了。”他的妻子在胸前画十字,低头祈祷,“‘你要让一个家庭承受多少痛苦’,我向主问道。我们还要过下去呢!”“你认识玛丽的生父吗?”拉斯特不经意间向他的妻子问道。“你是说伦恩?伦恩·斯特劳斯是玛丽的生父。”她身边的丈夫开始疯狂地颤抖,这个男人,他好像真的知道些什么!她的妻子不停地安抚他,但他还是颤抖不已。这个家庭,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而丹尼·方特诺特不像是凭空瘫痪的!“我听说他带着玛丽远走高飞了,而玛丽不是真的失踪。”马丁若有所思地说。“都是黛比说的吧。”丹尼的妻子黯然说道。“黛比她人呢?”“又嫁人了,听说不是和她一起离开的那个男朋友。最后是一次听说她的消息是她在拉斯维加斯。”她回想着关于黛比的细节。拉斯特在客厅里踱着小步,他眼力所及,正是这间房子的后院。后院里面似乎放着孩子们玩耍的物什,那个秋千一直在风中前后翻滚,引人注目。“女士,我们能去后面看看吗?”拉斯特询问着,已经拉开了后门。“当然可以。”马丁和丹尼的妻子一起步入后院。“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问问你丈夫的情况。”马丁望着夕阳微弱的光线对丹尼的妻子说道。“他们只是说他脑子出了问题,好像是什么中风之类的。”“马丁!”拉斯特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位置正是后院里面的一个小木屋。这声叫唤很急切,看来他有所发现!“对不起,我失陪一下。”马丁横穿过院子,跟着到了拉斯特在的那个位置。光线很暗,看不出有什么东西。“到里面看看去。”拉斯特建议。于是,马丁走进了木屋,光线透过窗子,里面没有想象中的黑暗,迎面撞上的,是和朵拉死亡现场一模一样的三角形图腾。即刻,他拿出了证据袋,把那东西装了进去。回头,有些匆忙地对丹尼的妻子道,“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吗?”她有点紧张地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从警察第一次来,我们就再也没有去过那里。”拉斯特点点头,他相信她的说法,只是说了句,“看起来,这两个案子似乎联系到一起了。”马丁环顾着这诡异的后院,干燥的空气让他清醒。他终于有些相信拉斯特之前的判断了,朵拉·兰之死或许真有隐情,而之与方特诺特姑娘失踪案件所产生的种种莫名的联系也许会引出一个惊天大案!但案件的尽头,被一种撕心裂肺的黑暗包围着,触动它,也许会为自己带来不详与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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